陈老太察觉到外孙女的视线,起身要去她那桌。
何附子赶紧在老人家之前过去了,她凑在外婆耳边,小声说:“外婆,要给两次红包,我们家带了没呀。”
“带了。”陈老太拿手绢擦掉外孙女嘴角的酱汁,“你吃菜去,不要担心。”
“那我去了。外婆你好好吃,奶奶们也好好吃。”何附子对老太太们笑弯眼睛,等她回到桌上的时候,才上的一盘三明治已经空了。
齐双双靠手速抢到了两块,给了何附子一块,眼神四处瞟动:“小悦没来,她不爱走亲戚。”
何附子:“小悦?”
齐双双:“周叔的妹妹。”
何附子咬掉三明治的一个角:“喔。”
“我放假后去找过她两次,她心情都不是很好的样子,可能是期末没考满意。”齐双双说出自己的猜测。
何附子咽下嘴里的三明治:“带上她来书店看书啊。”
“可以可以。”齐双双嘻嘻,“她就喜欢看书,我明儿去找她。”
隔壁桌有气宇轩昂且真挚热烈的大喊声:“祝哥哥嫂嫂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是赵曜,他喊完就一口干了杯中酒。
周围一片夸赞。
“好——”“是个能喝的。”“高中生了不起。”“……大出息。”
齐双双翻白眼:“喝点酒就是大本事了。”
赵曜坐回去,转了椅子对着齐双双:“你懂什么,男人不能酗酒,更不能不会喝。以后某些场合你喝不了是不行的。”
齐双双呵呵呵:“收破烂还要喝酒?”
赵曜迷惑道:“什么收破烂?”
“你不是说你毕业了就去捡纸盒吗?”齐双双踢他小腿,“骗我的是吧?”
赵曜来一句:“那是理想。”
“你们也知道的,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理想能实现的几率有多大呢,“他苦涩抹脸,“只能想想了。”
齐双双:“……”
何附子:“……”
“螃蟹来了!”不知哪个通报了下一道菜。
赵曜立马坐回去,等着开吃。齐双双也摆出开抢的架势:“附子姐,你要吃螃蟹不?”
“我不爱吃。”何附子摇头,她嫌费劲,“你剥的时候要慢点。”
正值海鲜淡季,禁渔期,镇上的水产生意会受到影响,铺子里卖的不是养殖的,就是冷冻的。
这批梭子蟹是刘十全在四月前拿的货,特地给老赵他大哥留的,为的是能在喜宴上吃到。
冻了三个月,算不错了。
白瓷盘子里,红彤彤的梭子蟹被堆得高高的,几乎每桌都一扫而空,海鲜的鲜甜香味短暂地成为大厅的主宰。
何附子趁着大家吃蟹的功夫偷看老男人,发现他正在和人交杯。
开着几瓶白的,不知道要喝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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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末尾会发喜糖,不是一家一份,是一人一份。
一个红色带金线的袋子,里面放着一把糖果,几块巧克力,一袋擦脸的霜。
新人这边要送宾客,逐渐散场了。
何附子在出口等外婆,嘴里裹着巧克力,垂眼捏玩手上的小炮仗。
一抬头,眼睛瞪大。
楼梯拐角处,周平章坐在棕皮沙发上面,他喝多了,有个水灵灵的小妹给他点烟,往他肩上靠。
他笑得懒懒的。
这个招蜂引蝶的老男人!
何附子掐紧小炮仗,牙齿都要咬碎了,她曾经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场景,注意到了也不会往心里去,顶多只会觉得他老不正经。
这回什么都不一样了,她注意到了,真的忍不了。
何附子忍无可忍地冲过去:“周平章!”
周平章一抖,怎么挣得跟偷情被抓包似的,见鬼了。
小姑娘气鼓鼓地瞪着他,胸脯大幅度起伏,强忍着什么情绪。
“周平章!”又喊了一遍。
周平章太阳穴发胀,突突突地跳动着。
他就着小妹的手点了烟,咬着下楼梯,故意踩得很大力的脚步声一直跟着他到一楼。
“周平章!”
那委屈野蛮的声音再次响起。
周平章站定,他转身,居高临下地盯视眼睛湿润的女孩:“叫魂是不是?”
何附子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不吭声。
周平章冲旁边吐了个烟圈,他将面部侧回去,弯了弯腰背,凑近这个似雾又像水的女孩,眸色漆黑,呼出的气息滚热含有浓郁酒味。
“怎么总是大呼小叫,礼貌点,附子同学。”
他笑了笑,嗓音被酒精灼烧出哑意,“你该叫我声哥哥,或者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