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还在计票暂时没走。
韩思在经过从云舒的座位边上时,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是韩思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从云舒,他的手臂上有很多青紫色的抓痕打痕,听班里的流言说他的母亲是做那种职业,还有暴力倾向,心情不好就拿他做发泄。
他身上的校服脏脏的,洗得有点发灰褪色。
从云舒抬起头,问道:“你为什么不举报他,因为害怕被打?所以就让他为非作歹吗?他配得到这个奖吗?明明应该是你的名额吧?这不公平,根本不公平,你为什么不反抗。”
从云舒的声音细细的,大双眼皮放在男孩子脸上,再怎么生气都显得毫无攻击性,他又说:“算了,你也没错。”
字字珠玑,每个问题都狠狠敲在心上。
韩思几乎是落荒而逃,狼狈地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刚走过讲台,班主任正巧也刚整理好那些圈划名字的票子,他率先一步走在前头离开了教室。
韩思跟在后头,在他进办公室前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住了:“老师,这次评优的名额我觉得不该给潘邢。”
“嗯?韩思?”老头的步子停下,“我正也想和你说,不要因为老师把评优的名额给了别人而怨恨在心,我也是为了你考量,就像我上午和你说的那样,你这次成绩下滑太多了。”
回想起上午被叫去办公室,韩思恍然明悟,原来他早就埋下了事先的伏笔,用旁敲侧击的贬低暗示这次的评优她不配得到。
只是他也可能没想到潘邢的成绩还真是抄来的吧。
韩思还想装作没听出来,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但老师,潘邢这次的考试……”
老头打断了她的话,神情似乎有些不耐烦,细密的皱纹在眼角叠起:“韩思,我本来都想因为你成绩下滑的事情找你家长谈谈,你现在最该关心的是自己的成绩,我们班上有些人确实人品不大好,你该做的是远离,而不是惹祸上身。”
像开了话匣子,一脸正色:“今天上课看你也不在状态,老走神,我在想是不是真的有必要找你家长谈谈了,你妈妈也和我哭诉过,你要明白你读书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对你们家来说都很重要,她养你不容易。”
韩思彻底闭上了嘴。
好不容易积攒勇气打算揭发潘邢,瞬间烟消云散。她低下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十指之间绞得很紧,指甲卡进肉里,疼痛能短暂压抑心中的失望和难受。
她说:“不要找我家长,求求您了。”
其实这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早早就做好决定,从开学的那一刻起,她和潘邢之间的话语权就是不对等的,自然也不会因为跳梁小丑的三言两语简单更改。
她算是彻底听懂了班主任每句话里的言下之意。
走回几步走回楼道里,膝盖上的伤口还在痛,韩思扶着扶手,慢慢从五楼下去,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哄笑。
肩头被故意一推,踉跄了几下,幸好抓着扶手不至于再次摔倒。
“不要挡路知道不知道?你没长眼睛啊?”
又是潘邢的声音。
“是哪条挡路狗?”
还有其他男声,闹哄哄的,又臭臭的。
其实过道挺宽敞的,走三个人都不妨事。
一圈男生围着靠近,韩思退后几步想让开条道。
忽然脖子一热,一个隔壁班不太熟的男生笑嘻嘻地突然伸手,摸上女孩的脖颈:“你就是和潘总女朋友公然叫板的女生啊,还挺厉害,现在怎么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他又不怀好意地摸索进校服领口,向下探去:“长得一般身材倒挺好的,勾人啊。”
韩思鸡皮疙瘩起一身,根本没想到他们如此胆大包天厚颜无耻,惊慌之余是莫大的恶心反胃,她打掉那只不老实的手想要挣脱,但不知又是谁猛然用力抓住了她的胳膊。
楼道间是监控死角。
“被欺负了就要还手,比他们更硬气了他们反而就不敢怎么样了。”零零零曾说过的话忽然在脑海响起,一阵微风从走廊外头刮来,好像能感受到少年的衣角。
楼上就是办公室,还有几个老师在办公室里,他们能听到吗。
韩思大声尖叫,几乎刺破耳膜的声音骤然响起,但不过瞬息间的功夫,嘴巴就被捂得死紧。
惊慌一瞬后,她挣扎得更猛烈了,又是踢又是踹,毕竟他们人多,慌乱中好像还踹脏了几个人的衣服。
见状那几个立刻就退缩了,他们脸上的惊慌一晃而过,接着是恶劣的狰狞,唾骂了几句脏话后松开手,匆忙离开。
那刚动手动脚的男生看上去还有些气急败坏,他临走前猛然拽住韩思的头发,猝不及防下被大力往前拽倒。
膝盖碰地,幸好有手掌勉强缓冲,但又因被拖拽出了段距离才松开,疼痛只增不减,直冲天灵盖。
直到那群人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她才大口喘息,最先翻涌上来的是皮肤上撕裂般的痛楚,结痂不过两三天的伤口裂开,裤子有股黏滑的凉意,貌似渗出了点血。
接着隐隐觉得膝盖骨又肿又涨,生理性的眼泪止不住在眼眶里酝酿,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咬紧牙关,生生憋了回去。
祸不单行,对她而言,不仅不单行,更是接二连三接踵而至。
历经大风大雨冲刷狼狈地回到家后。家里的门锁却很轻易就打开了,过于生疏的顺畅感觉让她都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象征着什么,大门敞开,一览无遗。
最先印入眼帘的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是她名义上的妈妈。
许久未见。
韩思的嘴巴微张,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她把伞放在鞋柜上,雨水滴滴答答流淌到地上。
那个女人问向停留在玄关处的少女。
“韩思回来了?你裤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