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和丘处机回到重阳宫时,看到的就是杨过嚎啕大哭、纪迁千傻眼手忙脚乱安慰他的情景。
杨过自母亲去世后哪有过这般被关心,故而纪迁千愈是安慰,他竟愈是停不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丘处机见状皱眉,不由想起当年杨康在王府中养尊处优之事,不由摇头道:“敏则这是太过爱护,可莫要叫他重蹈他父覆辙。”
说完便要上前去先训斥一番杨过,却听纪迁千哄道:“好啦好啦。孩儿,你听我说,我昨晚梦到你妈妈啦。”
杨过听到这儿,勉强控制了几分泣意,哽咽道:“你与我妈妈这般熟么,我怎么没听她提过你?”
纪迁千尴尬地笑了笑:“她跟你提了你郭伯伯郭伯母是吧?哈哈……她应当是不愿你掺和进江湖事,只盼你一生平安……最后叫你去找你郭伯伯郭伯母,是要托他们照顾你。”
他又忽然沉默了下,看着杨过那双通红的眼睛,踌躇片刻后才问:“你母亲葬在哪儿?”
杨过道:“在嘉兴铁枪庙外。妈叫我把她火化了,再埋在那里头。”
纪迁千闻言恍惚了起来,连声念了好几句“是了”“是了”,眉眼间的怔然叫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中一颤。然后他长叹一声,道:“你一岁的时候,我还和友人去找过你妈,看过你。”
他揉了揉杨过的头,就如同梦中穆念慈待他那般。“杨过这个名字是你郭伯母给你取的,但我和你妈妈的友人不喜欢——老黄取名含义是好的,但有些太沉重了。那时候我们都叫你小穆头,小木头……你现在成大木头啦。”
杨过破涕为笑,嚷嚷道:“木头也太难听了,听着像木头脑袋,我不要叫这个名。”
纪迁千是看着他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抱着他哈哈大笑,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你这性子,跟你妈一模一样!”
杨过躲着他的手,挣扎着道:“你好奇怪。别人瞧了我都说想起我爹,怎么独有你想起我妈?”
此言一出,纪迁千的笑声戛然而止,手也下意识松开了。气氛一下子陷入尴尬,呆在暗处与丘处机围观的郭靖察觉不对,想上前去解围,却听尹志平开口淡淡道:“因为你的确更像穆姑娘。”
尹志平伸手替纪迁千抚平衣角,抬头看了眼杨过。“你只是样貌上像杨康师兄,性情却更像穆姑娘。”
他说着,朝杨过伸出手来:“能让我看看你的掌纹吗?”
杨过不明所以,但记得昨日是他扶着纪迁千的,便伸出右手摊在他的掌中。
尹志平低头仔细地打量他的手,道:“你从小与你母亲一起,想是生活坚苦,不然手里也不会有这般多的茧。”
他将杨过手里的茧一一摁过,最后停在少年人掌心粗糙的地方。“你常年拉扯着什么,手心时常擦破,是吗?”
杨过见他看出来了,也不隐瞒,便答:“是。从前帮我妈干活,搓过麻绳编鞋。后来我妈病了,活就都由我做。”
尹志平淡淡应了声,松了他的手,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赏识:“你虽是命途坎坷,但幸在同你母亲一般性情坚毅、百折不挠,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这很好。”
这说的都是好话,杨过还没被这样夸过,竟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嘛……”
一旁的甄志丙本就欲言又止,此刻闻言终于没忍住,对纪迁千压低声音道:“手相还能看出重情重义——唔!”
纪迁千胳膊肘往他肚子一怼,手动让他闭了声。几个道人都还没注意到暗处丘处机与郭靖已愈来愈近,纪迁千一手揽住杨过的肩,一手点了点尹志平的肩:“老郭这次带过儿上山,想来是要叫他拜在全真门下。你猜师伯要将这孩儿安排给谁?”
尹志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拿起竹筒又喝了口水。甄志丙揉着被纪迁千怼上的地方,疼得倒吸冷气,闻言又道:“本代弟子里若说武功练得最纯的当属王师叔门下赵志敬师兄——纪师兄!你又打我作甚!”
这次纪迁千对准的是他腰侧,被他躲了过去。杨过不知道什么赵志敬王志敬的,只觉得他俩打闹起来有趣,便有忍不住地笑。
甄志丙躲着纪迁千三下两下的偷袭,实在是不明白怎么今日纪师兄对自己这般看不顺眼,还道是不是师兄心情不好。他哪知道纪迁千全因儿时看《神雕侠侣》对他与赵志敬二人极为厌烦,如今他非要往枪口上撞哪壶不提提哪壶,只能说他倒霉。
这边打闹够了,尹志平伸手把纪迁千摁回来,才放下竹筒对杨过道:“我不知道师父会安排谁来教你,但……是谁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