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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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押解队伍抵达桐城,突逢一场大雪,行程便被耽搁下来。
掌灯时分,李嗣踹门而入,顾不得赵琮昀尚在病中,劈头盖脸骂道:“姓赵的,明明她到底去了哪里?你若再不肯说实话,我就去县衙调府兵、去城郊大营调军队,不信找不回她!”
赵琮昀斜倚在榻上看文书,神色本就郁郁,听闻李嗣这番话,眉头更是一拧:“御史大人要去丢人现眼,我本不该拦着,但你身负圣恩,当的是钦差之职,丢的是皇家颜面,我劝你还是注意分寸。”
李嗣道:“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明明更重要!圣恩又如何?皇家颜面又如何?我才不像你,满脑子都是富贵权位!”
这句话真真戳中了赵琮昀,他盛怒之下径直将手中文书砸过去:“放肆!”
李嗣脑袋挨了一下,也立刻火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这时门突然开了,阿念端着一碗汤药,瞪大双眼,愣愣看着两个准备互殴的男人。
“我……我来给公子送药。”
李嗣在五岁孩子面前,好歹重拾理智,人模狗样地肃了肃衣襟,扔下一句“我定会把她找回来”,梗着脖子扬长而去。
阿念将房门重新关好,奉上汤药,瞅准赵琮昀脸色和缓了些,这才问道:“御史大人是为了‘她’的事而来?”
赵琮昀不置可否。
其实阿念一直有些惧怕赵琮昀,赵琮昀在他面前,总是端出一副难以亲近的样子,明显有别于东叔的和蔼和岳明明的不着调。小孩子最是敏感,阿念又是敏感小孩里的翘楚,所以他与赵琮昀相处的原则,通常是有多远躲多远。
但这次岳明明突然离开,他也是真急了,再不想多话,也忍不住出口询问。
见赵琮昀不答,阿念继续道:“‘她’到底去了哪里……还会回来吗?”
赵琮昀默默看他一眼,对阿念他不能像对李嗣那样阴阳怪气,于是稳了稳情绪,耐着性子道:“她有些私事,要离开一阵子,也许办完事她就会回来了。”
阿念垂下眼眸,声音有些颤抖:“可她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找姨娘。”
顿了顿,他像是明白过来什么,终于问道:“她和姨娘都回不来了,对吗?”
赵琮昀胸口好不容易理顺的气,突然又哽住了。他几不可闻地叹息道:“阿念,我不想骗你……人生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的。你明白吗?”
如果岳明明见到这一幕,一定会痛骂赵琮昀缺心眼,跟一个五岁孩子谈人生哲学,这不是有毛病吗?
可岳明明不在了。
阿念隐隐知道,纵使赵琮昀一路护着他,东叔悉心照顾他,但再没有人拼命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对待,捉弄他,笑话他,再塞给他一把糖。
若没人把你当孩子,你就得长大。
于是阿念仰起头,忍着眼泪,用力点了点头。
赵琮昀伸出手拍了拍阿念脸颊。他手掌微凉,带一点汤药余温,起不到多少宽慰作用,但对无依无靠的孩子来说,已是难得的示好。
“公子早点歇息。”阿念见惯眼色,看出赵琮昀有些疲惫,识趣地退了出去。
他走后,东叔从暗处无声转出来,幽幽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真不容易啊!”
赵琮昀道:“我当年也是这么小,现在不也好好地长大了?”
东叔撇撇嘴角,显然对赵琮昀所谓的“好好长大”不是很认同。
赵琮昀心里装着事,懒得跟他争论,淡淡问了句:“人平安送到了?”
东叔道:“王爷放心,岳娘子已经在山庄住下了。蜀中那边的人不日就到。”
赵琮昀低低嗯了一声。
东叔问:“听闻御史大人那边还没死心,四处找人……要不要去劝劝他?毕竟他也是一片真心……”
赵琮昀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肚子火不管不顾发了出来:“谁不是一片真心?若是没长脑子,心有什么用!他疯就由他去,谁都不许管他!”
东叔为难道:“属下是怕他这么大张旗鼓,招惹樊公的人注意。”
赵琮昀寒声道:“那就不给他们机会!”
东叔一凛:“王爷的意思是……”
赵琮昀示意他将地上文书捡起来:“这是我根据她提供的名单,整理出来的可疑之人。你联络所有暗卫,明日动手!”
东叔稍显犹豫:“会不会太快了?我怕准备不足……魏直底细咱们还没摸清。”
赵琮昀冷笑:“你不在这两日,又有一队暗卫失踪,队伍里也蠢蠢欲动,我的茶、马车都被人动过手脚……看来对方已经等不及了,咱们若再不行动,反而失了先机。”
“是生是死,赌一把!”
东叔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岳明明走后,赵琮昀再无顾忌,可他这样激进行事,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