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姜欢倚在窗边,望着冷冷清清的园子,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琴弦。
自从王府被查封,邀月楼便也不复往日夜夜笙歌的热闹。赵琮昀与姜欢的关系京中人尽皆知,此时此刻,皇上态度未明,谁也不想跟赵琮昀扯上关系。
“姨娘,还不睡吗?”小阿念打着哈欠,探头问道。
姜欢思绪被打断,琴声陡然一滑,她也不恼,笑着招招手:“乖,你先去睡。”
阿念极有规矩,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姨娘晚安。”
待那小小脚步声渐行渐远,姜欢才对着窗外淡淡道:“行了,出来吧。”
一道黑影悄然跃入,正是岳明明。
姜欢并不意外,口中却道:“我还以为来的会是东叔。”
岳明明解释道:“东叔前几日引麒麟卫时受了点伤,所以这趟就由我代劳了!”
姜欢态度谈不上热情,只说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跟阿念打个招呼?她倒是还惦记着你。”
“是吗?”岳明明有些感动,遗憾道:“我这个样子怕吓到她,另外……大人们的烦心事,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姜欢斜眼瞧了瞧她:“几日不见……倒是长了点心眼……轻功也不错。”
岳明明不知这话该如何接,尴尬地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包琥珀核桃:“我特意给阿念带了这个,烦劳姐姐明日帮我转交……这是用桂花糖现炒的,小孩子都喜欢!”
姜欢嗤笑:“王府都封了,他被禁在宫中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思做这些。”
像嘲讽,偏偏又掺了点赞许意味。
岳明明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其实有点摸不准姜欢这个人,便顺口道:“日子总得过嘛…… 姐姐似乎知道我要来,可是猜到了什么?”
姜欢嘴角弯起:“猜到几分,你不妨先说说。”
于是岳明明将杏儿有关的事讲给她听,又说明了赵琮昀的怀疑,姜欢安静听完,似叹非叹问了句:“……他还好吗?”
岳明明一怔,立刻明白过来姜欢问的是谁,赶紧道:“还行……姐姐也不用太担心他。他那个人,总有办法的。”
这句话说出口,她心里其实默默疼了一下。“还行”二字真不是谦虚,当日他们冲出密室,赵琮昀喊来麒麟卫捉拿杀手,岳明明趁乱离开,事后她才从李凭如口中得知,赵琮昀引起皇帝重视的方法,居然是火烧永商宫!
为了让昭明帝以为是杀手纵火行凶,他自己也在火中受了些伤,这一出搏命的苦肉计果然见效,昭明帝见到九死一生的弟弟,既震惊又后怕,不仅将赵琮昀迁往自己寝宫附近,派人严加保护,还准许御医前往治疗。
李皇后那边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孟巡惨死火中,想来是有人趁机灭口,而那名杀手事后却不见踪影。
岳明明仔细询问赵琮昀伤势,李凭如并未亲眼瞧见,但他派人传了话,只说“并无大碍”。
可岳明明不信——能让阴晴不定的昭明帝生出恻隐之心,估计要很惨的。
姜欢凝眸盯了她几秒钟,忽然道:“你可知道,先前王爷曾答应过我,那封遗诏将来有一日是要保全邀月楼的,没想到却用在你身上……他既然言而无信,如今他出事,我也可以选择置身事外。”
“啊?”岳明明不知竟有这一码,顿觉汗颜,也听出姜欢有心拒绝,改口道:“既然如此……话我带到了,帮与不帮全由姐姐决定……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姜欢叫住她,轻笑一声:“你可有胆量,跟我去个地方?”
岳明明第一反应是不能去!
鬼知道这女人会不会因遗诏之事记恨她和赵琮昀,倒戈向皇后那边?
姜欢看出她犹豫,也不催促,甚至耐心修起指甲:“你慢慢想,离天亮还早着呢!”
岳明明弱弱地问:“姐姐能告诉我,是什么地方吗?”
姜欢眼波流转:“不能……说出来岂不无趣?”
岳明明无语。
如果赵琮昀和东叔在身边,一定不会答应这危险的要求,可岳明明不擅长谋定后动,偏偏好奇心又过于旺盛,于是稀里糊涂就点了头。
姜欢眸中染上笑意:“稍等片刻。”她轻飘飘扔下一句话,转身进了里屋,再出来时,周身已换上利落的夜行衣,宛如一只狡黠轻盈的黑猫。
岳明明看得一呆,她没想到姜欢居然会轻功,更没想到有人穿夜行衣还能这么好看!再低头瞧瞧自己,同样一身行头,为什么她就更像乌鸦?
“跟紧了。我可不等你。”姜欢淡淡叮嘱后,纵身跃入黑夜,岳明明一头雾水,仍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
姜欢轻功卓绝,遥遥在前,当真没有等她,岳明明咬牙提气,累得满头大汗,才不至于跟丢。
行了一刻钟工夫,姜欢将岳明明引到一处高墙前,岳明明打量这座府邸规制,与王府竟不相上下,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就是这里了,国舅府。”姜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