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琮昀眸中倏地腾起怒火:“你硬要留在王府,你去招惹李凭如,你救下身份危险的婢女,甚至今晚你去救李嗣……有哪一件是为了我吗?”
“你说得对!我的目的达到了,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咱们的逢场作戏到此为止!”
马车内,两人怒目而视,说不清谁的脸色更难看些。
“王爷……”东叔听到争吵,低低唤了一声:“巡防营的人来了,您要见吗?”
“来的何人?”车帘掀起一角。
“……第三卫副统领,沈宗吾。”
岳明明透过帘角,瞥见前方列了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为首年轻人银盔银甲,气宇轩昂,整个人犹如出鞘利剑,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岳明明还想细看,车帘却猛地坠下,珠贝摇曳,叮铃作响,赵琮昀冰冷的声音混在其中:“不见!回府!”
不知何故,岳明明觉得见到这个人后,赵琮昀好像更生气了。
*
回到府中,岳明明看都没看赵琮昀,径直回了屋子。
蒙着被子在床上躺了片刻,门外响起杏儿细弱的声音:“娘子,听说您刚刚掉进湖里了,奴婢准备了热水,您起身沐浴吧,免得着了凉。”
岳明明一骨碌爬起来,她此刻太需要一个热水澡了!
水汽氤氲,花香缭绕,泡在浴桶中的岳明明,被刺客吓跑的三魂七魄总算归了位。
她对一旁添水的杏儿感激道:“还是你对我好!你都不知道我今晚经历了什么!差点被赵……你们王爷和东叔害死!”
杏儿莞尔一笑:“娘子不知道,这热汤就是东叔让我给您准备的。”
她又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精致的瓷瓶:“还有这个,东叔也让我交给您,他说您脸上被剑气伤到了,涂这个不会留疤。”
岳明明愣了一下:“……想不到,东叔还挺细心。”
她其实明白,自己怎么说也是赵琮昀的妾室,准备热水、药膏这些后宅琐事,若不是赵琮昀授意,东叔一个外男,怎么敢逾越安排……
“那您消气了没?”杏儿笑问。
岳明明哼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我才没那么便宜。”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攒起来的一腔怒意,还是慢慢蒸化殆尽了。
泡在热水里,岳明明头脑反倒逐渐冷静下来,她招呼杏儿道:“我不习惯别人伺候,你去休息吧,水我自己来添。”
杏儿低低应了一声,将瓷瓶交到岳明明手上,识趣地出去了。
岳明明攥着瓷瓶,心头微微软了一下。
想到那位不停置自己于死地的“亲爹”,跟他相比,赵琮昀只是利用她而已,她又有什么立场去责怪他呢?
他生长在帝王家,无论朝堂之上,还是家宅之中,满心满眼都是算计,自己居然向这样的人索要一份无缘无故的信任……
的确如他所说,是她天真了。
她不该奢求赵琮昀理所应当的保护,哪怕合作,她也需要证明自己有价值,值得他费心照顾一下。
岳明明懊恼地拍拍脑门,怎么穿越到古代,连思维都跟着封建起来了……她是要做大侠的独立女性,可不是真的柔弱妾室!
痛定思痛,岳明明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混吃等死的咸鱼状态。
她需要做点什么,自保的同时,将来再跟赵琮昀谈条件,也能更有底气。
想到此处,她忽然问道:“系统,我的飞檐走壁和行云掌,刚才危机时刻,为什么发挥不出来呢?”
“虽然您已经‘学会’技能,但如果不熟悉操作,实战中很可能无法应用。”
岳明明懂了,就像键盘、手柄上的连招配合,如果记不住按键顺序,到了 boss 面前也是白搭。
她埋头钻入水中,不管脸上火辣辣的刺痛,心里逐渐浮出一个清晰的目标——
她要开始认真地学功夫了!
想到有一天,当她威风凛凛地放出大招,赵琮昀、李凭如还有她父亲脸上的表情……岳明明弯起唇角,在水底笑得冒了个泡。
*
赵琮昀匆匆换了身衣裳,就赶去提审两名刺客。
时间紧迫,若等对方有所察觉,他们便失了先机,今晚这场大戏才是真的白演了!
两场审讯下来,东方天色已见白。
幸而这一夜收获不少,岳明明父亲派去的刺客经不住用刑,很快就全撂了,倒是那位目的不明的老者,脾气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东叔见赵琮昀一脸疲惫神色,劝道:“待会儿还要上朝,今日朝堂上恐怕又是一场恶战,您去休息吧!”
赵琮昀揉着酸涩的眼眶,自嘲道:“是有些累……这么没完没了地演戏,演到我自己都快不知是真是假了。”
东叔低低叹气:“不过这几日的筹划,总算没白费……您放心,那老人我们再想办法,总能撬出些东西。”
赵琮昀:“此事不急,待抓住年轻的再说……我总觉得这老人不简单。”
东叔点头,又犹豫道:“岳家娘子那边,您此番试探出多少?”
赵琮昀眸光闪烁了一下:“她父亲的确要杀她灭口,她也不会任何功夫,连最基本的躲避都做不到……如果不是演的,倒是没说谎。”
“这么说……您相信她了?”
赵琮昀不答,抬起幽深的眸子,反问道:“你为何一直愿意相信她?她说话做事,完全看不出目的……”
东叔微微一笑:“您一直在京城,身边个顶个都是聪明人,说话、做事皆有目的,像岳娘子这样胡闹的,您反倒看不懂了。”
“属下却想起早年间在山里猎兔子的经历……被围捕的兔子,很容易惊吓过头,连洞在哪里都忘了,漫山遍野地胡跑,你根本瞧不出它要去哪儿……甚至有的一头撞在树上。属下认为,有时候守株待兔,反倒比猜它的心思来得容易。”
赵琮昀若有所思:“你要我……静观其变?”
他垂眸缓缓道:“可万一她不是兔子,而是条冻僵的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