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拒绝就是拒绝了,她到底是个女孩儿家,到了这一步已是极限了。也许是哥哥有了别的想法,她该成全他。
晋纯握住她的肩头,看她低着头,只叫他看见白洁的前额,柔柔笑道:“为什么不当真?我是襄襄的驸马,襄襄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有些事我没什么,只怕襄襄后悔。”
“后悔什么?”文令仪眼中是不知人事的天真。
晋纯叹了口气,举起她的素指,微微俯身亲了一口,含情看着她,道:“我一直很喜欢襄襄,也早对襄襄说过,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而是男人对心爱女人的喜欢。襄襄知道,男人对心爱女人会做些什么吗?”
文令仪被他格外胶腻的眼神震到,突然想到在逼仄的璎珞斗帐里头,她是如何被男人欺负女人的办法欺负的,脸忽然惨白一片。
哥哥也会变成那样吗?气息灼烫,如野兽一般紧紧地拥住她,不知疲倦地从早到晚……
她不喜欢那样。
可拓拔宪昨天才咬过她,从她身上起来时的眼神和那时如出一辙。
她感受到了实质的恐惧。
如果……非要那样,她宁愿和哥哥,至少哥哥绝不会逼她,逼她隔着一道珠帘,在能听见宫女扫洒声音的情况下就和他欢好……
“哥哥,我想好了的,绝不会后悔……”文令仪带着犹豫道。
晋纯怔了下,紧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底释放了出来,叫嚣着做些什么。他比她年长两岁,有些事在兵营里不是没听过,自然而然就懂了。但他倾心于她,不想和她以外的人亲近,一直等着成为她驸马的那一天。没想到后来离散两地,好不容易见面成婚,她又那样地怕。她留在洛阳的日子遭遇了什么,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顾着她的脸面,不去查,也没有问,只想着他的娇娇儿能活着便很好了。
可现在,她对他说愿意。虽然不够热情,却足够坚定,在他的拒绝下还继续坚持,简直像是一场梦。
晋纯掌心发烫,瞬间松开她,站了起来,怕自己真的忍不住就对她做出什么。
“襄襄犹豫了,所以还是想清楚些。七日之后,我再问襄襄的意思。”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文令仪觉得他有些落荒而逃,愣愣地眨了几下眼,忽然笑了。
哥哥是在和女郎一样害羞吗?
但他一走,文令仪反而松了口气,能将这事暂放下来,分出心力想如何应付拓拔宪。
拓拔宪要找七年前的那个人,但那个人她不可能交给他,便只能找一个极像的送给他。
找到的人必须足够忠心,守得住秘密,保证不会背叛她才行。
除此之外,还必须……破了身,身子与他契合,讨他的喜欢。
可是在三日的时间内,如何找到这样一个合适的人?
文令仪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裁云梳发,眼睫微垂,思索着什么。
今日已是第三日,明日一早便是最后的期限。
要是她交不出那人,拓拔宪也许真的会让她代奴受罚。
早晨的日光从纱窗透进来,螺钿篦子在乌黑发亮的发丝间穿梭,到了贴近耳侧的乌发时,忽得扯了下头发,文令仪吃痛,闷哼了声。看去却是那里的头发无意打了结,想来是夜间辗转留下的。
伺候她梳头的裁玉心疼地请罪道:“殿下,都怪奴婢不谨慎,这样好的头发,白白扯断了。”
她从篦子取下那两根扯断的长发,摊在手上比了比长度,就要跪下。
文令仪扶住了她,笑道:“总是要掉的,没什么。我都忘了自己曾是什么殿下了,你还记着做什么?以后改了吧。”
裁玉道了声“是”,站了起来,继续给她梳着头发,动作变得轻柔了些。
瞥见铜镜中仍在蹙眉的殿下,她眼中含了愧疚,觉得自己白白惹了殿下伤心,便说起从别处听到的事,想叫她分散些精力,便道:“殿……娘子可知,昨天洛阳城里进了数家南方女郎,都送到魏宫去了。想那时她们见了娘子,暗暗地说北地吃食粗野,不如南方精细,骄傲得很。这会子又巴巴地来了,是要捏着鼻子吃进去?真要这样做了,只怕要叫人赶回南方去,让她们没脸。”
文令仪顿了一下,“南方的女郎……入了魏宫?”
“可不是!许是献给魏王的。当初他们不也这样,想与西宁公许下新的婚事,离间您和驸马。”裁云想起来仍是愤愤不平。这些南方豪族靠姻亲联结,凡是有外地之人前来,他们便想方设法将人拉入其中,当初要不是西宁公和驸马严词拒绝,只怕殿下处境会十分艰难。现在刚并入魏国,又要使这一出了。
文令仪看着梳妆台面上的碧玉簪子,想的却是她果然猜对了。
拓拔宪想让舅舅与南方豪族争得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所以这几日舅舅在洛阳来回奔走,许多人都不曾闭门谢客,反倒十分欢迎,这其中离不开拓拔宪的授意。如今,拓拔宪又将南方豪族的女子引入魏宫,用心如何,昭然若揭。
可话又说回来了,后宫前朝本是一体,后宫女子一多,也意味着有可乘之机,若能借由三日之约将自己的人放入后宫之中……
文令仪越发苦于手中并无方便可用之人,深深咬住了下唇。
如若不行,也只能和舅舅如实相告,让舅舅去安排。但这样一来,她过去在魏宫所受一切屈辱,便要对舅舅和哥哥全盘托出,还有,那个孩子……
裁云见她沉默,脸上是淡淡的寒霜,便也不再说话。等到替她上口脂时,听她口中模模糊糊溢出“魏宫”二字,想到些从前的事,忽然醍醐灌顶。
殿下刚回到南方时,是她一手服侍,沐浴之时却连她也不许进去。机缘巧合之下,她偶然瞧见过一次,殿下通体细腻白皙的肌肤之上,布满了红痕,尤其有些地方还啃咬得十分厉害,牙印指痕,看着便知是哪个浪荡子做的。
她几乎要落下泪来,逼着自己不要多想,只暗暗记了下来,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替殿下报仇雪恨。
如今,会不会便是机会了。
她跪了下去,头深深埋在地上,“当日殿下将奴婢送出宫门,叫奴婢去南边找西宁公,奴婢这才免受于难。可那时没能陪在殿下身边,已是大错,如今若有机会将功折罪,奴婢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文令仪看了眼她,沉思半晌道:“你不合适。”
裁云的忠心她从未怀疑,可她并不合适。她是处子之身,若被拓拔宪发觉,会惹来猜疑。
“殿下是信不过奴婢吗?”裁云抬起头,眼底微红。
“没有,只是不合适”,文令仪叫她起来,笑道,“没什么大事,你别多想。别跪着了,暖炉生得再旺,地上总是冷的。等会我去见舅舅,你陪我一块儿去。”
裁云没有起来,只仰着头含泪看道:“殿下,奴婢该死,奴婢什么都看见了,您身上的伤,还有……肩处的印。”
文令仪脸色渐渐僵硬,却并未做声。
裁云跪着爬了过去,磕头道:“那印,奴婢也想起来了,是鲜卑的宪字。”
从过去到现在,能用宪字印的,还有何人?
欺侮殿下的人,是当今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