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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玠微微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庄霂言,头从左边缓缓偏倒向右边。看起来有些迷茫不解。
“前辈,我和他,您更愿意将剑术传授给谁!”庄霂言见他没反应,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这个吗……”贺玠突然闭上眼皱起眉,做出犹豫不决的神态。
裴尊礼本来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看见贺玠摇摆不定的模样后,他眼里的光亮也渐渐熄灭了。
果然,即使是云鹤哥,在看到庄霂言对剑术的领悟和造诣后也很难不动容。
庄霂言的确是个天才,无论在什么方面自己都追不上他。
拍马都追不上他。
这一点裴尊礼早在几年前就认清了。
从他看见对自己不闻不问,冷眼相待的父亲牵着一个满身污泥的孩子回来的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赢过他了。
庄霂言仅靠着一根削尖的木棍就打败了所有外门弟子,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就学完了伏阳剑法的前五式,而他此时也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一往无前的势头甚至超过了曾经的裴世丰。
跟他相比,自己毫无胜算。
“我当然是选他了。”
裴尊礼所有的胡思乱想都被贺玠伸出的手指打破了。他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忘记了呼吸。
贺玠理所应当地指向裴尊礼道:“当然是他了。”
“为什么?”庄霂言叫道,“前辈,我是诚心想向您讨教的!”
庄霂言本就天赋异禀,在先前两人的交手中他不难看出贺玠实力。几次指点都落在根源上,一下就点醒了他许久未曾发现的错误。
哪怕是裴世丰也无法做到如此慧眼。
“为什么?”贺玠抬眼看天,被庄霂言这个疑问难住了。
实话实说会暴露身份,闭口不答又过于奇怪。左思右想后,贺玠点头道:“我稀罕他。”
对贺玠来说,这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回答。
神君以前对他说过,若是遇上万分欣赏的人或物,就可用“稀罕”一词袒露心迹。
而小竹笋为人善良,长得又好看。自己因为“稀罕”他,所以教他剑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气氛突然凝滞了,相对而立的三人间好半天都只有呼呼的风声吹过。
庄霂言先看看贺玠,又扭头看看裴尊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脖子和脸侧爬上红晕,声音在发抖,“裴尊礼,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习剑做到这种地步!”
裴尊礼抬头,不明白他说的“这种地步”是什么地步。
“无耻!下流!恶心!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庄霂言连骂三声,随后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贺玠看着他暴怒的背影,觉得自己实在是搞不懂这些人类孩子了。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生气了?我说错什么了吗?”贺玠问裴尊礼。
“没有,不是云鹤哥的错。”裴尊礼讷讷开口,“我也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两人都没把庄霂言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一时的插曲,很快就揭篇而过。
贺玠将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裴尊礼赶去继续爬山,自己则将睡得香甜的裴明鸢送回了湖心楼阁。
可等到他再次回到竹林时,原本空旷的林中却多出了一双如芒刺背的视线。
好吧,说什么“有多远滚多远”。这不,那孩子还是自己偷溜着回来了。
贺玠装若无意地回头扫了一眼竹林,看到一团黑影迅速猫腰躲进了石头后面。
拙劣的偷窥技巧,不过庄霂言的反应相当之快。
贺玠懒得拆穿。说实话,有他没他对自己来说都无所谓,自己只想将剑法传授给裴尊礼,对于其他的人类,他只是觉得有趣和好奇。
贺玠不去在意那双探寻的注视目光,自顾自坐在空地上,从袖中掏出一根被布包裹的风干蛇肉,放进嘴里毫无顾忌地大吃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贺玠始终保持着抬头望山的姿势,想起来了就低头啃一口肉,嘴巴动动。
那庄霂言也是执着,居然真的就这样静静地看他吃饭看了一个时辰,位置都没挪一下。
裴尊礼是在贺玠啃完第五条蛇肉干的时候回来的。
日头正过午时。贺玠给了他十二个时辰的时限,但他只用了两个时辰就完成了。
裴尊礼跑得满身都是汗,下到最后一级阶梯时还步履漂浮地踉跄了一下,差点扑倒在贺玠面前。
“云鹤哥……”他脸色苍白,但双眼透亮地看着贺玠。
“怎么?希望我夸夸你吗?”贺玠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笑。
“不、不是。”裴尊礼眼神躲闪道。
“这是你用全力跑下来的吗?”贺玠撑着头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