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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贺玠头顶上传来尾巴的喊叫,一抬头就看见那颗竖着耳朵,急得满脸通红的脑袋。
裴尊礼只一挥手,就将三个昏迷的男人和一个吱哇乱叫的小光头连人带绳扔了上去。自己则揽着贺玠漂浮而上,稳稳落在崖边。
贺玠脚刚一沾上地面,尾巴就鬼哭狼嚎地扑到了他身上,紧紧抱着不撒手。
“啊啊啊!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尾巴嘴唇都吓白了,看起来当真万分后怕,“我又不会飞,根本救不了你啊!”
“这话听着真吉利啊。”贺玠打着哈哈搓了搓尾巴的脸,结果搓了一手的眼泪和鼻涕。
“尾巴。”裴尊礼突然出声冷冷地叫了他的名字。
尾巴抬起肿胀的眼睛,泪花模糊的视线还未清晰,脸上的钝痛已然袭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尾巴的脸偏向一边,瞳孔微微放大。
贺玠停下了擦拭手掌的动作,小光头忘记了惊恐叫嚷,就连被淬霜钉死在地上的唐枫都没再继续挣扎了。
“爹……”尾巴呆呆地扭头看向裴尊礼,苍白的脸颊迅速爬起了红痕。
裴尊礼漠然地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眼神,抬起右手还想再扇一巴掌。
“等一下等一下!”
回过神来的贺玠立刻拦在两人中间。
“有话好好说嘛裴宗主。”贺玠勉强地笑了笑,“这样打孩子容易伤脑子,变得傻乎乎的就麻烦了。”
裴尊礼没有说话,而是直直盯着尾巴,目光冷得让贺玠都瑟缩了一下。
尾巴牵着贺玠的衣袖,紧咬着下唇,双膝缓缓弯曲,直到最后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好熟练的下跪姿势——贺玠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明明裴尊礼什么话还没说,尾巴就已经开始展示他炉火纯青的认错大法了。
“错哪了?”
裴尊礼跳过一切繁琐的询问,一针见血道。
“面对坠崖者施救不当。”尾巴低着头道,“我当时应该用浮身咒或者唤风术稳住坠崖人的身形,而不是手足无措袖手旁观。”
“你不是很清楚吗?”裴尊礼冷声道,“有那么多方法可以救他们,但你宁可在一旁急得大哭也不愿出手,哪怕是新入宗的外门弟子也能比你更加冷静!”
“我!”尾巴抽噎一声,“对不起……我当时太慌了……我没想起来……”
这确实是实话。
在伏阳宗庇护之下长大的小少主实在过得太安逸了,面对这等状况应对不及也情有可原。
“我不想听借口,也不想罚你。”裴尊礼垂在身侧的手突然开始发抖,声音也有些不稳,“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我今日没有到这里,或是你跟着他们一起跌了下去……”
裴尊礼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还未退却妖兽化的唐枫。
他其实也并不是有多生气——贺玠看着裴尊礼的背影默默想着。
他更多的应该是害怕,害怕自己要是没能及时赶到后果会有多不堪设想,害怕尾巴也陷入了这种险境而无法脱身。
尾巴可怜兮兮地拽了拽贺玠的衣袖,贺玠一低头,就撞进了他眼泪汪汪的大眼睛。
“这……我也帮不了你说话啊。”贺玠无奈地低声道,“不过,宗主其实是在担心你的。”
尾巴哼哼唧唧了一声。
“他也是害怕。”贺玠摸摸尾巴的头道,“他怕若是你一人遇上这种情况,会因大意丢了性命。”
他只是太害怕你出现意外了。
“你们俩……不是父子关系吗?”贺玠低声道,“哪有儿子和爹有隔夜仇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爹?”尾巴震惊的哭都忘记了。
好吧,看来就算裴尊礼不打他,他也已经傻乎乎的了。
“因为你俩长得像啊。”贺玠没好气道。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总觉得心里刺挠得慌。
在自己还未回忆起的过去中,裴尊礼和某个不知名的大妖生下了尾巴——这个念头自从贺玠知道两人的关系后就一直萦绕在他脑袋里。
可以啊小竹笋,看不出来还能有这种手段。
“啊?长得像?”尾巴疑惑道,“可我又不是宗主亲生的。要真算年龄,我三百年前就出生了,只是十年前才化形而已。”
“……”贺玠呆站在原地,觉得那个傻乎乎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能化形的大妖都起码有着百年以上的修为,论年龄来看尾巴不知道大了裴尊礼多少,是自己先入为主地乱想了好些天,才酝酿出了这个堪称白痴一样的误会。
“抱歉,你当我没说过话。”贺玠尴尬地扭过头,认真地盯着裴尊礼的背影装作自己有事干。
“严父慈母啊。”小光头一边挣脱着捆住双手的绳索,一边对眼前的这幕下了定义。
裴尊礼径直走向唐枫,在她猩红瞳孔的注视下蹲下身子,伸出食指点在唐枫眉心中间,唐枫身边立刻翻腾起滚滚白烟。
烟雾散尽,裴尊礼眼前只剩下一个指甲大小的蜜蜂。
蜜蜂嗡嗡扑扇着翅膀想逃走,被裴尊礼眼疾手快地装进了一个小琉璃罩中,将她困于其中,只余下蜜蜂撞击罩子的嗒嗒脆响声。
“多谢。”裴尊礼转身对贺玠点点头,将琉璃盏放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