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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
尾巴从木碗里挖出一大勺汤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嗯?”
贺玠倒映在汤面上的眼睛赫然大睁,抬起头才意识到自己走神很久了。
“你该不会还在想怎么抢走淬霜吧?”尾巴半眯着眼睛看着他,边吃饭边把怀里的银剑抱紧。
“当然不是!”贺玠轻擦鬓角的濡湿,“我只是在想,这蛇羹做得合不合你口味?”
尾巴抿着汤匙,两眼发光道:“好吃!”
贺玠浅浅一笑,随后又心事重重地低下了头。
他在想什么?他在想的事情可太多了。
目前杜玥那边的目的尚未明晰,紧接着又是关于自己身世的迷雾,再加上康家对自己的通缉。一桩桩麻烦事儿如滑坡的巨石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到底该做些什么?我又能做些什么?
贺玠长叹一声趴在桌子上,想着要是腾间此刻在身边的话就好了,老爷子一定能给他解惑。
可是老爷子又去哪儿了呢?
贺玠掀起眼皮,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尾巴,突然抬起头道:“震兄,你知道十年前……”
后背寒意陡升,那股难言的注视感再次降临。
贺玠心脏漏跳一瞬,连忙改口道:“你知道那只鸠妖到底是什么来头吗?在金寿村的时候我就想问了。”
尾巴砸吧砸吧嘴,皱眉道:“你反应也是真够迟钝的,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
“那时候不是被吓傻了吗?”贺玠打着哈哈道。
“你不知道她到也正常。”尾巴将两只脚踩在椅子上,愤愤道,“你应该听说过妖王昨山吧?”
“妖王昨山?”贺玠轻声念叨,“那不是流传在话本里的大妖吗?”
“传说汲阴辉之气,聚世间之恶修炼成的妖兽。”
“千年前自了却谷中而起,携万妖屠戮人间。被率领四神君的天神应龙压制在了却谷底。”
尾巴点点头道:“你也了解不少了。那鸠妖,就是妖王手下的一员大将。”
“哦?”贺玠好奇地挑眉,“她是妖王的部下?”
世人皆知四神君与妖王不共戴天,毕竟千年前的祓除之战中,神明应龙是牺牲了自己性命与身躯才换来永世的镇压,而四神君存在的本意也是为了镇守妖王。
但作为陵光神君养大的孩子,杜玥居然投靠了妖王。这真不知是该说世事无常还是无奇不有。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相信吗?”尾巴看着贺玠怪异的表情道,“反正别怪我没提醒你。下次要是再遇见她,你撒丫子跑就行了。”
“那肯定的。”贺玠佯装笑着附和,后背却爬满了鸡皮疙瘩。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股注视感一直没有消失?是因为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贺玠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在屋内走了一圈,却发现自己仿佛落入了满是眼珠的包围圈,怎么也逃不掉那诡异的感觉。
“你在干什么?饭后消食吗?可是你也没吃饭啊。”尾巴看看满屋乱走的贺玠,又看看他满满当当的饭碗,一脸疑惑。
“没事,我还不饿。”贺玠笑道——看起来尾巴并没有感受到那股视线。
尾巴鼓起脸,一口气将碗里的羹喝了个精光。
“再来一碗!”他盘腿抱着剑,伸着懒将碗递给贺玠道。
贺玠正伸手去接,却见尾巴耷拉在脑后的耳朵猛地竖了起来,圆润的瞳孔也骤然竖成一条缝隙。
“怎么……”
“嘘!”
尾巴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喉咙里发出极具威胁的呼噜声。
木碗被贺玠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尾巴翻身来到窗边,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俯身向外看去。
贺玠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边,缓缓蹲下身子,仔细聆听着屋外的响动。
沙沙——
几声不明显的脚步在屋边响起,两道粗浅不一的喘息声出现在两人耳中。
有人!
可是这个地方有结界笼罩,一般人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是宗主和……”
“不是。”尾巴轻声打断了贺玠的话,口中犬齿慢慢变得锋利,“是一个陌生人和一只百年蛇妖。”
蛇妖?
贺玠轻轻嗅闻,四周的确有一股独属于蛇妖的阴冷妖息。
“你确定是这里没找错?”
一道娇媚的男声屋外传来。
“有小妖昨日看到那小子进了归隐山,这山中就这么一处供人居住的地方,还布着结界,肯定不会错。”
另一道声音恭维道:“就是那小子杀了大人您的兄长!”
窗后的尾巴闻言勾起唇,用嘴型道:“康家人找过来了。”
贺玠顿时汗流浃背,小心翼翼顺着窗户纸上的洞向外看,正好和那一袭青衣,媚态横生的男蛇妖对上了眼。
“呀,看来他发现我们了呢。”蛇妖缓缓一笑,摸出怀中带有刀刃的骨扇。
“等等大人,康大少可是特意嘱咐了不能杀他的。”蛇妖身边杂役打扮的男人慌慌张张道。
“知道了知道了。”蛇妖不耐烦地拂袖,“康大少钦点的玩物,我还是会给几分薄面的。”
“完事后记得把说好的金子给我就好。”
蛇妖微微一笑,挥手破开了一楼的门窗,大摇大摆地走入。
二楼上,尾巴淡淡嗤笑一声,露出锋利的兽爪。
“不自量力。”
他冷哼出声,抬脚便想去迎战,贺玠却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去。”
他悄然拿起放在一边的淬霜,将尾巴挡在身后。
“你是伏阳宗的人,贸然出手会引来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