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离想好计划之后,接过侍从手中的马辔,牵着马出城,出了亦城二三十里,地上的草都是枯黄的颜色。
冬天到了,京中的冬天很难见到草地枯黄,在这西北倒是可以,一整片枯得金黄的草像漫道的黄金,灿烂一片。
当初来援卞城的时候只花了不到半个月,而魏离行至天柱山足足花了一个月半。他确实是有些过于留恋路途上的山水美景了,这大好河山迷人眼,也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名人文士热衷于游山采风,那么多名诗名篇出自江川湖海。
天柱山深藏于万山之中,如同名花吐蕊,一山矗立,万山拱拜。秦汉之时,天柱山也被称为“霍山”,之所以有“天柱”之名,是因为此山耸拔高峻,在万山之中一枝独秀,如同擎天之柱。
当然,它与华山一样,有许多侧峰,此次魏离要上的是天池峰,根据古籍描述,最后一块石碑应该在天池峰深裂的根部。
依他来看,天池峰深裂整体都是石块,这石碑也不太可能是重新找来埋上去的,更大概率是刻在根部山体上,而铜盒也并不一定是铜盒。
他看着远处山林间突兀出来的莹白色山体,在皖地不甚热烈的阳光下竟是洁白如玉一般。云雾缭绕其上,美玉缚纱,似美人半遮面,日辉遍布玉璧,白玉熠熠,逢神女降明辉。
真美啊,魏离收回黏在远处主峰上的目光,看向眼前不远处被林荫遮蔽,只落下星点光斑的蜿蜒山路。光线极力穿透茂密的叶障落在地上,在阴暗林间显得格外显眼的光斑和林间的幽深莫测融合在一起,竟然有些吸引人。
他将马匹寄在不远处樵夫的木屋边上,给探出头来看他的稚童递上几两银子,揉了揉他的脑袋,踩着阳光走进了林子里。
脚下是松软的枯叶,“沙沙”的声响一直回荡在在整个空荡的林间,几只野鼠吃的油光水滑从他的脚边穿过。他一袭青衫,独自走在山间,倒真有几分实现了自己毕生所愿的感触,他所希望的,就是在这山之间、水之间、树之间,一人或舞剑弄枪或吟诗作画。
乌角先生是否也是因为独步在这山间,才乍然有了隐居此中研习道法的心境呢?
魏离没放多少心思在揣测前任心境上,背着干粮和水,打开手中的手绘地图,原版在当初玄山寺上的古籍中发现的,他手中这一版是他临摹下来的,原版的纸张太过脆弱,几乎就要迎风碎掉,他在夏季无风的密室中临摹了一个多月才勉强画了个大概。
穿过这片林子就是开始上山的路,他要先翻过飞来峰往衔珠峰去,再往天池峰,经过花峰才能到达主峰司命峰,再从另一边出天柱山。好在他只需要到达天池峰就可以折返回来牵马往卞城去。
好长好高啊,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林子里蛇虫多不多。
刚在脑子里想着这山中虫蛇,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条青翠小蛇正挡在林间小道和山道接壤的路上,像初生的竹枝挂在枯黄发灰的死竹当中,可爱极了。
一看就有毒吧,他一边看着它一边小心翼翼地往边上走,那蛇也歪头盯着他,片刻后让开,缩在路边吐着信子,嫣红的信子在一身翠绿上格外显眼。
魏离也没有深究它为什么让路,人怎么能猜出蛇的想法呢?
他快步向前,希望在天黑下来之前找到一处可以过夜的地方,林子外边有樵夫的小屋,那林子里也应该有他们暂时休憩过夜的地方,因为皖地最贵的药材是石斛,樵夫在山中也无田地,单靠采木根本没办法维持基本的温饱。
他们会为了生计往深山悬崖去采集那些昂贵的石斛的,尽管会被城里的商人压价,但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要往深处去采集石斛,一天根本不够来回的。
现在刚好快到秋石斛长成的时节,刚刚在屋子附近没见到新鲜的木头应该也是这个缘故。
他抬头往山上望去,山上正是传说中仙人途径此处落下来抑制山尖长势的大石。陡峭的山体上只能看见星点绿色的藤蔓。
他先前问过路过的药农家,他们说山峰的三面都是刀削般的峭壁,只有北面悬绳可上。他正处于南面,抬头就可以看见悬壁间,有石鳞斑斑,状似龙鳞,整座山的山腰似乎盘了一条黄甲巨龙。
山的那边应该有临时建成的房子,他选了左手边的山道,绕着飞来峰的山侧行走。
他的身后,那条翠绿的小蛇犹豫了一下贴在地上跟着他的步伐一起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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