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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城郊外这个湖不大,但很漂亮,湖边外围开满了不知名的彩色小野花,在李焕看来并不逊色于宫中御花园栽种的名贵花种。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都怪那群金人走的太慢,否则魏大人也不用这个点来这。顾荨看向一边涉水的魏离。
湖边浅水的地方长满了半人多高的芦苇,白茫茫一片,魏离正在一片芦苇杆的包围之中,他一步步向前走去。
璀璨瑰丽的夕阳映照在水面和那道矗立在水中的白色身影上,魏离一身白衣被秋风吹起,飘飘扬扬地跟纯白色的芦苇混为一体。
顾荨到今天才真正明白,《诗经》中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是什么样让人心动的场面。
“魏大人真的要潜到水底去吗?”她看向一边和她一样直勾勾盯着魏离看的李瀛,“他的身体还没好全呢。”
“拦不住他,我说我替他下去他也不愿意。”李瀛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他知道魏离为什么一定要今天下去,也知道他为什么坚持不让自己替他将石碑带上来。
去容城的那两位斥候至今没有消息。容城的形势怕是没怎么缓解,如今卞城这边撤军,那边的军队难保不会调转矛头对准卞城,毕竟容城有大量军士和战备物资,而卞城早就疲于应战。
如果湖水中的雷公藤本身就是未经炮制削减毒性的,顾荨准备的解毒药材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如果涉险替魏离下水中毒,难保卞城军心不稳,因为魏离只是一个三品侍郎,绝对比不上他一个王爷来的让城中将士安心。
毕竟侍郎可以有很多,可成年的皇子就他和李焕两个。
魏离已经游到接近湖中心的位置了,湖不深,但水很凉,刺骨的寒冷透过湿透的衣衫紧紧地缠绕在他的骨头上。
他沉入水中,从水里往外看,可以看到很美丽的夕阳,灿烂热烈,但水中湿寒阴冷,就像遥遥相对的两个世界。
他忍不住咳了两声,一大片水灌进他的气管,他浮上水面喘了口气,停下来调整了好久才重新埋头下水。
水里并不恐怖阴暗,阳光透过水面照射进来变成温柔的绢纱一样的水流,有几尾小鱼凑到他的身边转圈,水底零星长着几株水草,那几株随波飘荡的水草边上,就是他所寻找的石碑。
破旧的石碑不知道是埋下的时候倒下的还是被水流冲倒的,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隐隐约约可以辨别出东离二字。
魏离继续往下游,伸手拨开石碑,石碑下面正压着一个小铜盒,铜盒的外面长满了铜锈,绿泱泱一片。
他伸手扯住铜盒,连着石碑一起抱着浮上水面。
还挺沉。他慢慢往湖岸游去。
“魏大人上来了!”顾荨一眼都不敢错开,跑到岸边盯着魏离,天知道魏离下去那么久,他刚潜下去的时候,她以为魏离体力不支溺水沉下去了。
魏离抱着石碑和铜盒从芦苇从中穿过,头有些发晕,从怀里掏出顾荨给的铜钱草就塞进嘴里。
“要先换……换一下衣服吗?”顾荨将洗脸巾递给他,原来古人常说的“出水芙蓉”是这种感觉。
“不用,那边的将士如果将防护栏围好,就抓紧回城。”容城的金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明天援军就该到了吧?魏离将东西放在地上,开始拧干自己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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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是一只拳头大小的小爪子。
魏离回到卞城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铜盒,铜盒外面是一把配套的小巧的锁,他稍稍用力就将小锁掰断了。与铜盒表面不一样,铜盒里面并没有长出铜锈,一只拳头大小的白骨小爪子静静躺在铜盒里。
与李瀛昨晚给他的是同一具身体上的。
魏离小心地将两只爪骨一起放进准备好的盒子里,出乎意料的是这两只爪子骨头和骨头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代替了血肉将它们连接在一起,不管他怎么晃动都没有散架。
他打开自己画的地图,大宁境内最后一处石碑在卞城往里数二三十座城的天柱山下。据说天柱山是乌角先生左慈隐居的地方,山内有机关无数,也有乌角先生所留下的秘术传承。
不是个好去的地方。他叹了口气,窗外突然吹进来一股凉风,给他湿透的全身冻了个激灵。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未来得及换上干燥的衣服。
反正已经是大病了,这耽误的一小会……应该不会让他的病情加重多少吧?
应该不会吧……他换好衣服,忍不住又咳嗽两声,抓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两杯水灌下去才稍微好点。
顾荨应该已经在替他煮姜汤了,喝了姜汤应该就不会有大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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