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每次都是表面淡定得跟死人一样,心里翻涌得媲美火山爆发。人人都说生理上的第一反应骗不了人,以此最为推断的依据,可是尹珀秋是第一天知道他脑子比别人慢半拍吗?
现在解释又有什么用呢,裴泊雪垂头丧气地想,他没办法给尹珀秋任何地承诺和保障。过多的不如意,早使他丧失了建立一份正常的非敌对关系的能力,他面对尹珀秋提出的亲他一下的小要求时的惶恐胜过他和无头鬼对峙时的恐慌。又何必多说?他什么都做不到!
当欢乐和勇气被逐渐剥离时,他的眼睛开始失去焦点,但他的瞳色是灰色的,所有并不明显。
尹珀秋还在傻乎乎地昭示他的宽容和理解,大度道:“人活着开心最重要嘛。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不要强求嘛。你看,两个人徒惹人误会,但是咱们三个人就不会有人多想。”
他把地上的老布片子卷成毛巾卷,老布片子又在那里抗议,说做得太像会被吃掉的。欢声笑语,反倒显得裴泊雪多余。
在那种不适的感觉到来之前,他站起身来,道:“天快黑了,晚饭时间过了,我先回去工作了。”
“唔唔。”尹珀秋还在跟衣服鬼嬉闹,喊道:“晚上我做好饭等你回来。”
其实晚上并没有什么抄写的工作,但老板看不得手下人得闲,就是坐在桌案上也要熬到下班时间才成。
老板在楼上,这一层仅他一个人。蜡烛已经很暗了,他偏不剪灯花,一任黑色侵占整个屋子。
他躲在黑色的怀抱里,一张桌案的下面,无声地吞咽着眼泪。
是他太多心了吗,跟一个没灵智的衣服鬼都不能和谐相处吗?
还是说他和尹珀秋之间,本不就该插入第三个东西,哪怕不是个人都不行?
可这么说,冥凰不是始终如影随形吗?
根本说不通、解不开,理还乱!
他倒是很想把自己透透彻彻地剖析一遍!可是未免太残忍。他已经快要碎掉了,再解剖就拼不回去了。怪不得情至伤处,都爱引用前人已有的诗词和典故,原来是自己的那份不敢轻举妄动啊。
“当——”一声瑶琴响,在这黑洞洞又带着一丝幽微的火光的室内,居然传出了一阵空灵的琴声。细细涓涓,宛如天上的银汉在无声地流淌。“呱”一声,被惊醒的乌鸦冲上天去,仿佛要代替喜鹊搭桥。
没有任何技法可言,琴声在他手下居然是要活过来一样,有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意识。
屋子瞬间被人打开,琴声戛然而止,裴泊雪试探着问:“老板?”
不是老板。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又佝偻又瘦小的人,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很笨重的木箱子。
裴泊雪剪亮了油灯,看着眼前的白发老人,奇怪道:“您是来登告示的?”
白发老人盯着他,眼睛里好像有两根钉子一样,眨都不会眨。
“我是来找你的。”
裴泊雪摇头:“我不认识你。”
“你认识我!”白发老人高声叹服道:“我就是南湖宗的刘玮鱼,你曾经点评过我的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