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郎?”
是裴雨。
裴泊雪稍稍安定,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我来找父亲,但他不在。”
“这样啊,”裴雨完全没发觉他的异样,微笑道:“我也是来找父亲的。既然不在,那我先和你去花园那坐坐吧,我们兄弟也很久没一起说话了。”
花园,草木甚多,遮天蔽日。
裴泊雪神经兮兮道:“换个地方吧。秋风堂的亭子那如何?”
“那里正是大太阳地哩!”
裴雨虽然奇怪,还是迁就着去了那里。果然太阳很毒辣,但场地空旷,没有邪祟藏污纳垢的地方。远处能看到裴氏其他人的住所,也算是人气旺。
裴泊雪安宁一会,又在思考认罪的事。裴雨是他哥哥,也是裴墨的哥哥,跟他说也是有效的吧?
他心里犹豫,迟迟不开口。
中间金夫人来过一次,又是些刻薄的言语,裴泊雪没觉得不中听,反而倍感亲切,弄得金夫人一头雾水。
倦鸟归巢,裴雨委婉地劝道:“十四郎,你该回去了。看来今天父亲不会回来了,他改日来吧。”
是啊,已经傍晚了,他终不能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可是一出了门,邪祟会不会又要跟上他呢?
“对了,我还要去祠堂一趟。”裴雨解释说:“今天是墨儿的生辰,她人虽然不在了,我得给她烧柱香。”
裴泊雪心跳砰砰快,试探道:“裴墨是个怎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自然是个好人,墨儿为人真诚善良,活泼热情,我们都很喜欢她。她死了我们都很伤心。”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裴泊雪脑袋快要炸了,他不该杀裴墨的。唉,他的仇人,在别人眼里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人,这是怎么回事呀?
他缓缓离开裴家,爬上叆叇峰。黄昏余晖中,叆叇峰一片荒凉萧瑟。
他突然想起来,山上只有他一户人家,万一邪祟来杀他了,他没有援助,保准一杀一个准,估计尸体都要过好几天能被人发现。
此前他附庸高雅,院里种了很多绿植和高大乔木,如今看来一点都不可爱,非常恐怖,邪祟极有可能躲藏其中。
还有上次的流氓尾随,差点就得手了,杀了他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至少还有火鬼陪着我呢。”裴泊雪想安慰自己,但转念一想,无面鬼如此强大,弱小的火鬼反而会被他牵连!
唉,他那个住处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太阳快要下山了,裴泊雪也没想好去哪。他知道一旦天黑下来自己就更危险了,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去附近一个泛泛之交家里借宿。
那人是和源宗弟子,也是世家大族,全家上下多少都会点法术,邪祟应该不会上门的吧。
“十四郎啊,实在抱歉,借宿的事实在不方便。”
“我倒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你有个‘女王蜂’的传言,是越来越准确了。跟你在一起总有人遭厄运,非死即伤。这次进秘境更是引出了七魔王中的无面鬼,所有考生都受了重伤,有的人甚至精神发狂。我可不想担着风险啊。”
那人关门前又补充一句:“你要是有良心,就该去看看容亚薇。他受的伤最重,差点死在里面,都是你害的呀。”
我害的?裴泊雪第一反应是不服,但细想来并没有说错。如果不是给他降低嫌疑,冥凰说不定就不会放无面鬼出来吧。说到底,确实是自己的过错。
身上的罪孽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实在无处可去,还是趁着太阳落山前回家吧,也许可以逃过一劫呢。
叆叇峰必经的山路上,他又看到了冥凰。对方好像就是在那里等他一样,依旧是信誓旦旦的模样。
“你知道无面鬼的起源吗?他生前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了,兢兢业业过自己的日子,没得罪任何人。后来有个犯罪的公子哥儿要金蝉脱壳,就勒死了他,尸体大卸八块,投到了火炉里。大家都认为这尸体就是那逃走的公子哥,死后一直没有恢复自己的身份。”
“他太平凡了,毫不起眼,又没什么明显的特征,在尸体的脸被毁掉后,居然没有一个人认出来那是他的尸体。这么离谱的换尸计划的诡计居然成功了,真是不可思议。”
冥凰一步步走过来:“裴泊雪,你也是如此。生的渺小,死的憋屈,正在被所有人逐渐遗忘的你最后会不会又是下一个无面鬼呢?”
裴泊雪咬紧牙关。
冥凰继续道:“如果今晚你回叆叇峰,那你晚上一定会被无面鬼杀死,然后尸体被毁去头脸,所有人都不能发现尸体是谁。”
裴泊雪几乎于绝望了,冥凰又给他递出了一根橄榄枝:“今晚跟我睡,我保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