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羽坐在沙发上,仰起头看齐路遥,大概是在心中想象了一番,然后开口:“我觉得可以接,和这套衣服应该挺搭的。”
“既然你说可以,”齐路遥眨眨眼,“那我过会就给造型师说了哦?”
“你们在说什么造型师?”对面的洛明决听到关键词,从镜子后探出头问。
“你猜。”齐路遥打算卖个关子。
“他说他想接个长发,回头和造型师一起设计一下,”结果旁边在听的舒卓然光速替他做了回答,“怎么,你想也试试?”
“我想啊,”洛明决不出所料回答很快,但说完顿了顿,又改口,“算了算了——我这个舞台定位不太合适,下次吧,下次一定,等什么时候我们再挑个适合接发的舞台,我还没留过长发呢。”
齐路遥也没有。
他二十年来头发最长也就刚刚到肩,这都还是小学时的事,如今更是非常典型的短发,因此才想做一些没做过的造型。拜各类影视文学作品所赐,国风在大众印象中和长发的兼容度很高,这显然是一个好机会。
结果,洛明决犹豫了半天没跟这个风,反而是舒卓然话语一转,说自己想跟风,接着再远点的谢忱听到讨论也来了兴致。短发能做的发型终究有限,接发后的灵活性会强很多,中短、中长或长发,披散、半扎或者全扎,即使抛开一些不太适合男生的,可选项依然很多。
至于在非同质化前提下统一风格——问题倒是不大,有造型师统筹,还有相同制式的发带。
发带是和衣服一样的月白色。舒卓然说都国风了,不加点飘带总觉得有些单调,于是服装组那边给了他们一大捆,具体想怎么用都行,也可以让造型师搭——但药团人显然是听不得“看造型师”这样的话的。
于是就先自己试试。
“怎么这么显眼一个大蝴蝶结,”此刻靳羽侧头从镜子中看自己,然后问,“我们真的是国风而不是可爱风吗?”
“——当然是国风啦。”齐路遥语调轻快,光速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拍了一张,“我就是朴素地觉得很可爱所以看看效果,以后有什么需要互相发照片的游戏环节不就有新素材了。”
“你不是吧,”靳羽语气震惊,“你说这个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内心感到罪恶的情绪吗?”
“那当然——没有啊,你别动,我给你正经改,”齐路遥笑得很开心,笑完才又摘下用来固定的小夹子,将末端拉长,用剪刀将对折的部分竖着剪开,“这样呢?”
靳羽上次染回黑色时并没剪短,只是做蓬松了不少。本来是说着二公前再剪,如今倒是干脆不剪了,只拉直了一些,刚好能将底端扎起来。齐路遥在试图让发带从头发中穿过,以实现某种新的造型——但两人试了一通,最后放弃了这一想法,觉得还不如直接当头绳用。
队里同样头发留比较长的还有文栩捷,和已然保持了小半个月中短发的林星源,也都暂时不用额外改动,但得染回黑色。
总之,染发接发都很费时间,于是彩排白天药团的主要任务就变成了改造型。
齐路遥也把发色彻底换回了纯黑,用飘带将发量不算多的长直发在脑后绑了个单马尾,刘海重新打碎,分了个不明显的四六分。
“这个公演结束后还能恢复之前那样吗,”齐路遥看着理发师在额前动刀,不由得问了一句,“原生刘海这可是。”
“我感觉难说,实在不行下回用假发片,”理发师还没说话,先说话是过来看效果的靳羽,“下次的事下次再想呗。”
“你说得对,”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齐路遥也只得说,“下次的事下次再想,这都是合理的代价。”
“不过趁此好机会,都长发了,”舒卓然则在一边开始提议,“二公结束的休息日刚好可以拍点女装练习室物料什么的。”
“啊?”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内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舒卓然一个人身上。
“你们怎么这么看我——这个建议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这个建议有问题,是这个建议不像是你会提出来的,”林星源说,“像是洛明决或者齐路遥会先说的。”
齐路遥光速回头说了句“别给我编排奇怪的人设”。
“被编奇怪人设是我才对吧!”舒卓然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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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1日在快乐的氛围中悄然而至。
虽然从后台入场遇上粉丝的几率不大,但药团人这次倒是很小心谨慎地扣上了帽子再进场,也没再中途溜出去看应援,总归是不想提前泄露造型。
“真是风平浪静的一周啊。”一行人走在去准备室的路上,谢忱说着说着开始感慨,“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件发生,令人安心。”
大家都心领神会。毕竟有一周前的那回事,可可同学对此心有余悸也不奇怪。
“你这么说好像flag,”然而洛明决不知怎么的来了一句,“我的建议是快撤回。”
然后众人都笑了起来。
“齐路遥你怎么不笑,”舒卓然扭头问,“你今天这个造型,一直冷脸也太有距离感了,看着还挺不习惯的。”
“我没有啦,怎么不笑就变成冷脸了,”齐路遥闻言,也干脆跟着笑了一声,“我刚在想问题呢。”
每个队有个单独的准备室,药团的在比较靠走廊尽头的位置。顾双走上前去开门,大家鱼贯而入。
——药团平日里是一男一女两个跟团助理轮流上班,顾双则是秦生生之外另一人。王座是半封闭录制,助理的存在意义不大,于是干脆只让他们在公演日来,算是减轻工作负担。
造型组的工作人员还没到,他们先坐下来闲聊。
当然闲聊也不算太闲聊,主要还是说过会舞台的事,还遇到了流星雨过来探视。
“又到了熟悉的环节了,”送走流星雨后,大家很有默契地站起身,齐路遥说,“刚stf给我发消息说造型组还有十几分钟,是不是也应该去串门——”
“砰——”
意料之外的声响骤然炸开。
齐路遥光速转头,一道未曾预期的、有点模糊的身影向着他所在的方向直直地冲过来。
他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向前一步伸手抵挡住来人的冲势,接着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右手虎口处传来的刺痛。
伴随着身后,舒卓然、谢忱、林星源,几个人同时响起的惊呼声。
心脏剧烈跳动。
事情发生太过于突然。齐路遥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这才定睛看向刚被他阻拦、此刻被靳羽接手并制服的人。
这人是一个不算矮的女生,表情很平淡,在齐路遥看过去时,一把水果刀从她手中应声落地。也正是这把刀的刀刃,在齐路遥手上割出了一道伤口——不深,但总归需要处理。
但一个持刀的人,如果没有他本能的阻拦……齐路遥有点无法预想结果。
他侧头看,角落里两米高的储物柜门正开着,昭示着刚才那一声声响的来源。一个人藏在了他们准备室的柜子里,工作人员不知情,而在这里聊了十几分钟的他们中也无人察觉。
这个人是谁?想要做什么?如何进来的?又为什么他们没有发现?
“……她是冲着我的方向,”靳羽迟迟开口,声音有些失真,却让房间内以一种诡异的态势安静了下来,“和你没什么关系……本来和你没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齐路遥扯了张抽纸,擦干沿着手指向下滴落的血,然后目光在室内环视一圈,“顾双哥哥,去找节目组安保负责人问责,让他们派人来,但是不要来太快,文栩捷,去调一下监控,谢忱,联系小迟姐姐,给她通知一句然后报警,林星源,过来帮小羽控制一下这人,洛明决,检查一遍室内,然后门口盯着不要让不明不白的人进来——给我就行。”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舒卓然说的。
他们经常跳舞和在外录物料,磕磕碰碰在所难免,队里一直都常备医疗箱。他这伤不严重,但显然也不可能直接贴个创口贴完事,还是需要一些应急处理的。
舒卓然大脑有点停转,刚准备将手上那堆东西递给他,就被靳羽打断——他此刻负责和林星源一并控制袭击者,头都没抬地说:“你都手抖了,准备怎么自己消毒啊?”
“……别说出来啊。”齐路遥顿了顿,苦笑了一声,“显得我一点也不冷静。”
“你当然不冷静,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现在在生气,不然他们几个为什么没听到你指挥都不敢动啊?”
“……你好过分。”齐路遥说,“别拆台啦。”
“好好好,”靳羽无奈,“当我没说过,大家也没听见。”
于是舒卓然还是帮他做伤口消毒,只是在连续戳到伤口两次后叹了口气:“完了,小羽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手抖了。”
“你别啊。”齐路遥笑,“靠谱点啊哥哥。”
“那你来控制住这个人,”靳羽总算抬头,对他说,“我来操作,我不会手抖。”
被制住的袭击者也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他们无法隐藏的心慌,还是在笑都没有刀了还要这么严防死守。
“你不要做出一种我受了大伤的心痛的神色,”齐路遥垂眸,看着自家室友的操作,总算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放心,过两天自己就好了——对了,包扎好看一点,顺着绷带的纹路来。”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靳羽没正面回答。
是,我知道。齐路遥心说。但他欲言又止,然后保持沉默。
“真的考虑报警吗?”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接着响起的是意料之外的,袭击者的第一句话。
“真的考虑报警吗,洛明决?”
一些人猜到了这番展开,另一些人没有。但无论如何,房间里剩余人的目光确确实实汇集到了门口的人身上。
而洛明决本人脸色发白。甚至在大家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很少见很少见地,扭头回避了所有视线。
不知道是在躲袭击者的问题,还是在躲队友们——或者说,躲齐路遥和靳羽的视线。
“你在回避什么?”齐路遥垂眸,然后又笑了一声,“洛明决,你总得请我和小羽吃顿市中心的饭做补偿,我要上回说那个人均350的——别躲闪啊,知道你不在意这点钱,再不看我也躲不过去的。”
“听者有份行不行?”舒卓然问。
“没听也有份,我可以请全队……然后,这个人,我的……”洛明决于是也叹气,又重新开口,但还是没有直视任何人,“我的私生粉,跟了我五年的私生粉。直接报警吧,不管小迟姐姐是否同意都直接报警,我担责——然后,齐路遥,对不起。”
“好,我接受了。”齐路遥说,然后预判,“今天不要再重复道歉了。”
“嗯。”洛明决想说的话卡在嘴边没说出口,只是又点点头。
“就这样吗?”反而是袭击者再度出声,“五年,到你这里就剩这么三个字吗?”
“你还想要什么?”齐路遥觉得自己平复了,但确实还在生气,消毒液落在伤口上的疼痛感透过神经上传大脑,让他总想说点什么发泄一下情绪,“在私生两个字后面加个粉已经是他脑子不清醒了。”
“是,我是脑子不清醒,”洛明决语气也不好——当然并不是冲着齐路遥,“我就应该早点想办法把这个人送进去——还有你,你就不应该冲着我队友去,你该冲着我本人,我肯定躲不过,只要我躲不过,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求你别回旋镖了。”林星源说。
倒是齐路遥觉得洛明决这话有点似曾相识,于是真的很认真思考了几秒钟,要不要王座之战结束后邀请队友们一起去做个精神健康的测试。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出声。
“你笑什么啊?”舒卓然问,“这种场合下这么笑好吓人啊,比你刚走路上不笑还吓人。”
“没什么,”齐路遥说,“在想一些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