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声把骑手的声音撞得破碎:“我这边到了,不好意思啊来迟了。”
“没事。”
谢执顶着江海荣的目光,有些逃避般地打开了车门,甩下一句话先下车了。
“我去拿,你在车上等我吧。”
摩托车缓缓在谢执前方停下,骑手停好车,把果篮和一些东西从车里拿出来,递给谢执。
“不好意思啊,我来迟了,这个果篮和吃的都有点被我弄洒了,对不起啊。”
骑手有点笨拙地把手套脱了,把袋子打开来给谢执看:“虽然超时了,但能不能别给我差评啊。”
谢执看着那被溢出来的饮品浸着的保温袋,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倒是没什么关系,但主要是果篮要送给江海荣。
谢执不喜欢被人怼脸提要求,他正要说不,却无意间看到了那人的裤脚。
小哥的裤腿湿透了,贴在腿上,膝盖骨到腿中一大片的牛仔裤布料上也有泥印。
像是在哪摔过一跤。
“……不会给你差评的,是我这么坏的天气还麻烦你。”
谢执从袋子里拿出一杯红枣牛奶饮,掏出纸巾擦干净了杯壁的水渍,递给他:“还有点微热,是红枣牛奶,不嫌弃的话喝了再走吧。”
小哥愣在原地,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表情有些愕然:“真的给我吗?”
“拿着吧。”谢执笑了笑,塞在他手里。
小哥伸出冻的微红的手,接住了那被喝的,冲谢执流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谢谢。”
谢执笑了笑,没说什么,冲他摆摆手上了车。
“拿到了?”
“嗯。”
谢执点了点头。
他从保温袋里拿出剩下的一杯红枣饮,擦拭干净后递给江海荣:“骑手有点撒出来了,不过不碍事,趁热喝吧。”
“谢谢。”江海荣接过,转头看他:“你自己的呢?”
“给那个小哥了,这么晚他也不容易。”
谢执低着头随口说道。
他专注地盯着果篮,心里还有些虚。
明明是送给江海荣的果篮,却因颠簸有些打乱了位置。
他想把丝带解开,重新摆一下,但又碍于江海荣就在自己跟前,这样并不礼貌。
“这么好?来迟了弄洒了你都不计较?还送喝的给他。”
“都挺不容易的。”谢执盯着果篮随口道:“想当年我以前为了……”还债
他中途断了下,像是反应过来,掩饰着笑了笑:“这么晚了让人家送这么偏,一杯喝的,算不了什么。”
江海荣却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杯喝的,有些发愣。
小哥重新骑上了摩托,走之前还朝谢执车这边挥了挥手,笑得有些傻气。
“你对别人都这么好吗?”
江海荣冷不丁地问。
谢执愣了一下,没听懂:“嗯?”
江海荣拿出两个保温杯,把那杯微热的饮品分别倒进杯子里,再放到保姆车的微波炉里转。
微波炉的暖黄色灯转起来,印得江海荣的脸有些模糊不清,却是柔和的。
他垂着眼睛,没有再看谢执,只是默默地盯着微波炉,缓缓说着:
“会为了同组的女助理和导演起冲突,会不责怪迟到的外卖员,反而给人奶茶。”
还会为了生病的外婆借高利贷,几年如一日接自己看不上眼的变态综艺和烂短剧。
江海荣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谢执,认真地看着谢执的侧脸:“你有没有为自己做些什么?”
谢执盯着果篮的睫毛颤了颤,却仍旧低头,没有抬眼。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们是以金钱交易开始的,但很偶尔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到你对我,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感情。”
江海荣嗓音低了些,有些沙哑,声音间仿佛含着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心事。
“我不知道我感觉到的那份感情——是真的,是你演出来的,还是你已经习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谢执沉默了很久。
江海荣并不是性格坦白又外向的人,相反,他总是很沉默,又很克制。说出这番话,对他一定不容易。
谢执感觉鼻子突然酸涩,眼底也有些湿润。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盐片,又像琼花,铺天盖地地落下,簌簌盖住了整个世界。
车内很安静,只有微波炉的“嗡嗡”声在缓缓转动。
谢执忍不住用力抿住了唇。
心道: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谢执终于抬头看江海荣,眼神却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像是疲惫,又像是某种挣扎。
他手指微微动了下,点了根烟,缓缓吸了一口,声音很哑。
“我现在……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对着江海荣的目光,谢执眨了眨眼,重新扭回了头,看着白茫茫,空无一人的马路。
他又吸了一口烟,降下车窗,在雪花漫天里掸了掸烟灰。
雪还在落,落得安静而漫长,烟灰的火光在风里一闪而过,随即灭了。
谢执的声音很哑,眼睛望着不远处的路灯,像在盯着虚空。
“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太多……暂时,没有处理感情的余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