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的表演并没有经过科班训练,年纪又轻,稍欠阅历,所以常用体验派的方法来演戏。
即把自己当成角色,进入角色,想角色所想,相信自己遇到了角色的困难,并生活在这个情境中。
好处是不流于模式化专业演技,在彻底入戏后,可能会有让人惊喜的表现。但坏处也很明显,发挥不如方法派稳定,且入戏和出戏都难。
所以当谢执演周星这个阶段时,就需要先带动自己的状态,提前做功课,给自己足够的空间去想象和感受周星的感情。
谢执独自一人站在冷白的补光灯下。天色已经很晚,将近半夜,他却仍拿着笔,边勾勒着剧本,边轻声反复地推敲这个角色:
“如果是我是周星,遇到这种情况,我会怎么办呢?”
谢执静静思考着,放下剧本点了根烟。
“我大一做兼职刷单挣钱,想补贴家用,却被电信诈骗,还欠下十万网贷。
从小到大,是妈妈卖保险供我上大学,她每赚的一分钱都不容易。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害怕又不知所措。是学长借我钱,帮我瞒下了母亲,让我分期还款,久而久之,我喜欢上了他。”
摄影棚的灯光很暗,唯一的光源来自于谢执头顶上那盏冷白的小灯,甚至无法清晰勾勒出他的样子,只有孤独的身影被无限拉长。
江海荣就这么靠着墙看着他,看他夹着烟的手翻过剧本,火光在灯光下闪灭,烟雾缓缓升起,在冷色的光里逐渐消散。
谢执的声音低低溢出喉咙,即使只有他一个人,语调也是克制的。
他抬手吸了口烟,微弱的火光在指尖一闪而灭。
“为了他,我开始振作。听说他出国留学,我毕业后工作一年省吃俭用,终于也赚到了能送自己出国的钱。我重新成为他的学弟,不求任何,只想多看他一眼,却突然得知他只把我当代课和保姆。”
烟雾里,他的声音沙哑,像夜色里被压低的风,带着几分倦意:“因为学长替他还钱而喜欢上人家么?不应该是感谢?”
谢执思考了会:“如果我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是算上利息给人还钱吧。喜欢上对方,感情上能理解,但是理智上却并不是很赞同呢。”
江海荣还没说话,却看到谢执像想到什么一般,转过身来。
江海荣没想到他会突然有动作,谢执只要抬眼就能看到他的功夫,江海荣心电急转:“喂,谁在那里!闲杂人等不得在片场逗留!”
他把手机拿出来,装做成对讲机的样子:“这里是南区2楼,有人闯进来了。”
“啊?”谢执突然听见有人的声音,身体顿然一僵,抬眼对上江海荣的视线。
那一瞬间江海荣心里有些紧张。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弯腰驼背,把脖子前伸,还把声音压低几分,故意带上了中老年拖慢的嗓音。
江海荣这里一片漆黑,他在赌谢执没法认出来他来。
江海荣:“这里是封闭的,你怎么进来的?”
谢执走到一旁,翻出自己的通行证,要走过来给他看:“我是演员,在这演戏。”
“别动,我看得见。”江海荣抬手指着他:“你就在原地,把手和口袋掏出来。”
谢执估计对方是把他当做小偷了,无奈地照着他说的做,还把口袋和手心摊开,以示自己没有拿凶器。
江海荣点头,含糊低沉地道:“你怎么大半夜还在这里演戏?其他人都走了。”
“练习一下,明天要拍这场戏。”
江海荣突然想逗逗他:“你是演技很差?我看别人都是直接上的,听说那个江影帝就很厉害。”
谢执沉默了下,也没说什么:“他的确很厉害。”
说着他偏过头去,把地上的剧本,零落的笔捡了起来:“不好意思啊,影响你执勤了,我现在就走。”
那你喜欢他吗?
演一段给我看吧。
两句话同时卡在江海荣嘴边,他看着片场昏暗灯光里谢执落下的孤独倒影,挣扎着开口,还是选择了更安全的那一句。
“演一段给我看吧。”
“啊?”
江海荣却没有说话,往旁边扯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来,随手从兜里掏出烟盒,轻轻磕了两下,烟再自然不过地跳出来。
江海荣双腿叉开,没什么正形地摊在椅子上,抬了抬下巴:“你不是明天要拍这场吗?别废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