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帆刚被周旋久带回家的时候常做噩梦,那些噩梦可怖的点并非源于梦境的荒诞,而是梦境的真实,正因太过真实,导致陈千帆根本睡不了好觉。
他时常梦到周旋久反悔收留自己,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人人都瞧不起自己的家,梦到周旋久无故把自己丢到大街上不要他,他在街上徘徊,无处皈依。
或者更甚,他梦到周旋久最开始就没打算带走自己,那时所拥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脑海中构想出来的的美好梦境。
每次从这样真实感的梦境中惊醒他都会感到阵阵心悸,就好像这些事真实发生过一样,睁眼眸底满是惊恐,躺在床上翻涌情绪都久久不能平复。
虽然周旋久反复强调过只要陈千帆不作死他绝对会负责下去,周旋久确实也一直在这么做的,可总也不管用,后来周旋久没办法,思来想去只能让陈千帆搬去自己卧室。
陈千帆搬去周旋久卧室,两个人虽然待在一个房间了,可周旋久还有演艺工作在身整天忙到脚打后脑勺,有时候到深夜还要对剧本或者补习相关知识以更好驾驭角色。
故周旋久什么时候能有时间完全定不下来,不可能每天都陪着陈千帆一起睡,陈千帆即便搬过去了,大部分时候也只是独占周旋久卧室那张大床一个人睡。
可就算只有一个人,在陈千帆看来也比自己在卧室睡踏实些。
周旋久的卧室、床单、枕头上都是熟悉的味道,像是在陈千帆脑海里传达某种信息,告诉他待在这里就是安全的。产生这样的想法陈千帆哪怕只是抱着床上的被子让半张脸埋在其中,也像是抱着周旋久入睡一样踏实。
后来周旋久专门在卧室床边摆了张工作桌,在书房办公的时间少了,工作忙的时候就打开夜灯在床边忙碌,陪在陈千帆身边给他一个心理上的安慰。
为了能让陈千帆睡的更踏实些,周旋久还会打开手机音乐用最小的音量放些轻缓的钢琴曲或者白噪音,既能给陈千帆助眠,又能带动他自己处理工作时的专注力。
本是一个无心之举,却让无数个原本冰冷的黑夜染上了温度。
自那之后陈千帆的睡眠越来越踏实,睡的也早了。
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假装睡着,一个人侧躺在黑暗中静静打量桌前台灯下忙碌的男人,不知晓那时的自己又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就这样日复一日,一直到他高考结束升了大学。
时间久了陈千帆也慢慢意识到,周旋久怎么可能会把自己丢掉,那些噩梦完全是自己杞人忧天。
周旋久不会丢掉自己,也丢不了自己,更何况自己现在是他公司的一员,签了合同的,撇不开。
如今在房车上,陈千帆仿佛又回到七八年前的夜晚,只不过环境变亮了些。
他没着急起身,安安静静趴在桌子上细细观察周旋久专注的侧脸,这会儿刚睡醒的脑袋还发蒙,没完全清醒的人又感觉此情此景有点不真实,下意识抬手抓住周旋久放在桌上两人中间的左手,发现后者腕上没戴手串,换成了腕表。
刚睡醒的人手热,双手相碰的瞬间陈千帆感受到对方手背的温凉,肌肤光滑,指节骨好似那日在沙发上温存的腰肢般柔软。
周旋久专注于一件事时一般不会受到环境打扰,此刻他被惊动,转头看向身旁的人,推了推眼镜问道:“睡醒了?”
“嗯。”陈千帆的回应带着点鼻音。
好久没有睡的那么踏实过,这一觉直接睡走陈千帆一天的疲惫。
周旋久把手抽出来,盖在陈千帆的手上摩挲,低声安慰道:“又做噩梦了?”
“没有,”陈千帆闭眼摇头,餍足的模样,“没做梦。”
手被周旋久压在桌上,陈千帆从中挣出食指,轻轻勾住周旋久的小指,轻轻揉捏柔软的指身。
陈千帆没有做梦,他睡着了,很踏实,就这样一觉睡到现在。
正好周旋久放在桌上两人之间的手机有消息提醒的微弱震动,细微的动静陈千帆趴在桌上感受得更清楚些,他顺势抬眼一看才发现已经快六点了,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趴在桌上睡了三个多小时。
所以周旋久也在这坐了三个多小时。
“周老师,小陈老师,”车外有场务在敲门,“剧组盒饭到了,我给你们带来了。”
“知道了,等一下。”周旋久应了门外的声音,把安慰的手从陈千帆手上拿开,轻轻拍拍,再合上笔记本起身,扯掉陈千帆身上自己的外套下车拿剧组盒饭。
陈千帆也顺势起身伸了个懒腰,伸展过后两只手反复揉搓自己的脸醒觉,呼噜噜的,一套动作做完后又把刚睡醒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一起捋在脑后。
由于头发又黑又密又厚的缘故,陈千帆每次刚睡醒都像一只炸了毛的雄狮,也正因如此他拍戏无论什么造型都很好做。
趴在桌上睡觉的姿势并不舒服,尤其陈千帆还睡了那么久,这会儿他脑袋醒了,身上却还困着,腰酸背痛眼神飘忽,打了个哈欠。
待到周旋久再次上车,关门时带进来些车外的寒意,只一瞬便消散,让陈千帆又清醒不少,但一双眼看起来还是不聚光。
啪。
一声轻脆的响指打在陈千帆眼前,陈千帆晃神,抬眼看向桌边人,又见周旋久正看着自己,带着笑意打趣:“怎么回事?醒醒了。”
对视时陈千帆脸一热匆忙别开目光,止不住在心里怪自己面对周旋久时总没什么定力可言。
目光躲闪的瞬间,竟有一刻心动。
“在这吃还是回家吃?”周旋久晃晃手里的盒饭,“我的镜头拍完了,好像晚上也没你的戏,明天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