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锢阵内其余的人早已被这反转惊得目瞪口呆,全都警惕地看着姬润。
姬润回过头,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人能看得明白,他张了张口似乎刚想说些什么,然后嗓子里就爆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声。他把刀扔在地上,弯下腰捂着嘴咳嗽,脸涨得通红。他咳嗽完才道:“隔灵阵因为谢榕的灵力断供已经失效,我先把你们的禁锢阵解了……”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缓了缓,才向前迈了一步,便忽然扑倒在地,后背的衣服瞬间染红。
与此同时,郁离感觉到周身的禁锢消失,他轻轻喘了口气,然后就看见在姬润背后撑起上半截身子,笑得一脸阴毒的谢榕。
常瀞还没想好该怎样面对姬润,他就被诈死的谢榕暗算。常瀞的腿先思想一步动起来,快步跑到姬润身旁,检查他的伤势。
伤势比想象中严重,况且姬润一向体弱,这样的伤于他绝对是凶多吉少。
常瀞制止了还想说话的姬润,板着脸准备先带他回上清境,不管姬润所犯之罪多重,至少要活着接受上清境的审判。
“哈哈哈怎么,咳咳,小瀞你还想保他?”谢榕用尽最后力气,已经无力支撑,重新扑倒在地上,只是他的头还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扬起来,带着从前他眼中永远不会消失的笑意,阴森森道:“你不知道吧,你身边这位找了那么多年的小巷主就是他害死的啊——”
话音未落,谢榕头重重磕在地上,终于是死透了。
常瀞眨了两下眼睛,像是还在解读谢榕话里的意思,而面色却白了下来。他先是扭头去找郁离,眼里带着化不去的惶恐。
骤然听谢榕提起他一直对常瀞隐瞒的死亡原因,郁离惊慌失措。他的死和姬润有关系吗?在和常瀞重逢之前,姬润这号人物从来都只是常瀞口中出现过的好友,他从未和此人打过交道。想到这里,郁离准备摇头否认,可头刚偏了一分,他忽然想起当年闯入碧影山的那伙人曾对他说。
“别用那种眼神儿看我们,要怪就怪你识人不清,有人把这满山宝贝的消息透出去了。”
无论是从前,亦或是现在,他都相信泄露秘密的人不会是常瀞。现如今按照谢榕的说辞,那人大概就是姬润了。
郁离不敢确认,还是道:“我不清楚。”
“什么不清楚!”鼠爷不知何时醒过来,气得呲溜一下跑到郁离肩上跳脚,“我说呢!那么多年都没事!怎么忽然来了一大帮人!肯定就是他!”
郁离一把捏住他吱哇乱叫的嘴:“好了。”
常瀞彻底死心,也不管姬润伤势如何,揪起他的领口,含怒质问:“是你吗!”
他们是那样好的兄弟,他这些年找郁离有多难熬,姬润全都知道。姬润是怎么能做到,一边给凶手递刀,一边关怀备至地鼓励他,安慰他。
姬润没有挣扎,没有否认,颤抖着闭上眼道:“对不起。”
常瀞也闭上眼,倒吸一口气,松开手放下姬润,再睁眼时,眼里闪烁着晶莹。他问郁离:“所以当年你出事和我有关对吗?”
郁离咬紧牙关。
常瀞:“我知道了。”
郁离:“不是……”
常瀞惨笑一声,打断他:“我一直都明白你对我有所隐瞒,可你不愿说,我就当不知道,想等到你自己愿意开口。可我真没想到,你出事的原因会和我有关。告诉我吧,我想先听你说。”
郁离心知,事到如今再隐瞒下去毫无意义,他在两人相认之后仍然故意隐瞒,就是害怕常瀞多想。碧影山烧山,是常瀞无意泄密之果,他承受之因。可常瀞亲人的死,倒过来,又可以说是他赠灵笋之果。
重重因果,纠缠百转,任谁也理不清。
岁月流转,东海扬尘,究其原点,只能寻到碧影山那场竹海月下两人初相遇。
可郁离知道,他不后悔。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救他。
“……好。”
……
山中无历日,郁离从来都是在从四季的轮转中感受岁月变迁,可他作为山鬼,寿数悠长,久而久之便不再把时间当事儿。
还是自常瀞离开后,郁离才开始有意识的记录日期。一个日出和一个日落是一天,他认真地在竹子上刻下一道又一道,怕竹子会疼,他刻得很轻。刻痕随着竹子一起长到很高,他知道,等刻够三百六十五道,常瀞就会来。
那是常瀞离开碧影山的第十年。
他等了很久,在竹子上多刻了很多道,常瀞都没有来。
鼠爷打了个哈欠,抬头看看黑透了的天,跳起来拍拍他的头:“上山吧,他今天也不会来了。”
郁离垂头不语,把鼠爷抱在怀里,摸摸他糙硬的毛,向山上走去。
鼠爷耳朵极尖,走到一半,他先听见山脚下传来马蹄的嘶鸣声和阵阵人声。
在鼠爷的提醒下,郁离向山下看去,还能看到火把连成一片的光。
鼠爷挠挠耳朵:“什么情况,那个没良心的带着一群人进来了?他真把结界解开了?”
郁离摇头,随后果断调转脚步往山下走,脚步越走越快。
“喂!我说小鬼你走慢点,万一是不坏好意的人怎么办!”鼠爷晚上吃得多,差点儿被郁离颠吐了。
赶到山脚下,果然是有一群黑袍人穿过结界,走近了碧影山的地界。郁离心跳得飞快,在鼠爷的劝说下,先隐在一棵树上,借着极佳的夜视能力扫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