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羽先是看着她搭弓,发现她怎么努力都拉不开满弓,才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在马上拉弓有一定的困难性,对于成三小姐来说算是没学会走就先学跑了,但是惊羽试了试她的上臂肌肉,知道哪怕她在地上站着什么都不做也是拉不开她这把弓的。
这只箭已经是箭在弦上了,惊羽看她拉的都有些咬牙切齿了,就主动上手,拉住她的手,一路往后拉,拉到将近满弓的状态,说:“放。”
成三小姐闻言,下意识一松手,就看那只羽箭瞬间离弦,带着簌簌风声飞快向前,直勾勾的冲着前面林深处而去。
直到那只箭都落地了,成三小姐眼神还带着些愣,不敢相信自己这就射出去第一支箭了。
却听惊羽对着身边的侍卫说:“去看看,应该是射到了只野鸡。”
这也是为什么惊羽一定要射出这一箭的原因,成三小姐或许根本都没有看到,但是惊羽是早就盯着那只花里胡哨的野鸡了。
那只野鸡那么花里胡哨,还有些傻乎乎的,这边停了那么多人居然还呆在那里不走。
惊羽看到了,旁边的凌訄也看到了,但是眼见着惊羽已经带着成三小姐搭弓射箭了,他自然就不会再去抢这个功劳。
成三小姐听着更兴奋了:“真的吗真的吗?”
第一次射箭就是在马上,还能射到猎物,放在今天来之前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这么厉害。
不一会儿侍卫就真的提着只野鸡过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成三小姐见着那只血糊糊身上还带着只箭的野鸡,要不是实在是太过于血腥,她此时都恨不得像惊睿那样抱着这只野鸡不撒手了。
大家小姐的风度如今在成三小姐身上只剩下了不到两分了。
到底是才十岁出头的孩子,平时端端如何正经,碰到这般可以肆意玩耍的时候身上的端庄还能剩下几分,一张脸都激动的满脸通红,眼睛都带着激动的光。
“公主真厉害!”这句话听着充满了真诚,惊羽现在在她的心中比她那几个兄长厉害多了。
惊羽示意侍卫将这只傻的估计只剩下毛的野鸡给放进筐子里:“这还得算在成三小姐身上,今日已经比崔少爷都厉害了。”
说这话的时候还看这不远处的崔弘谦,全是调侃之意。
好在崔弘谦常年在惊风身边待着,这小半年里面托惊羽能随意出宫找惊风的原因没少见惊羽,知道她的性子,对她的调侃不以为意。
她再激他那箭也射不出去,笑的十分随意:“公主莫激我,凌世子若带带,我说不定也能蹭只兔子腿儿。”
见他那已经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惊羽知道他是没有什么希望的,连惊睿这种激一激都能往前进一进的都比不上。
说起惊睿,惊羽立刻想起来对旁边那盯着旁边再蹭一波儿的惊睿说:“堂哥,我们换换弓,成小姐用不了我的弓。”
惊睿心里想:那你的弓我也用不了啊。
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成三小姐一个闺阁小姐,难得这么高兴,惊睿还是看着她的面子上将自己的弓给递了过去。
惊睿的弓就是寻常人用的弓,并没有多重,成三小姐这种从来没有受过训练的人使出全力也是可以拉个半满的。
她刚开始尝试射箭,自然便想着能多精进一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要射出几箭。
惊羽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夺下了她手中的弓。
等成三小姐转过头来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她才笑着说:“欲速不达,今日到这儿就差不多了,不然明日你胳膊都要抬不起来的。”
成三小姐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耗体力的事情,现在一时半会儿的身体还反应不过来,等明天就知道痛了,要知道惊羽刚开始习武的时候那段时间基本上手脚都没有抬起来过。
凌訄也是有经验的人,在旁边帮腔:“成姑娘,公主说的对,弓马之事需要日积月累的,慢慢来比较好。”
成三小姐也不是不听劝的人,她只是玩上了瘾,听惊羽和凌訄两边在劝,就点点头放手了。
她也过了过弓马骑射的瘾,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闹着要学射箭惊羽要花时间教她,搞了半天就只阴差阳错的射到了只野鸡,拖累了他们整个队伍的进度。
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不是拖后腿了?”
惊羽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没有没有,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尽兴就好了。”
成三小姐就笑笑,说要去自己的马上坐,不打扰惊羽打猎了。
于是惊羽自己先下来,也不要侍卫帮忙,自己帮着成三小姐下了马,也帮着她上了那边的马。
待到她坐稳了,侍卫牵好了她的马才重新回到自己的马边,抓着马绳,一纵身一抬头便稳稳的坐上了马,顺手还将刚才从惊睿那里换回来的弓摆正了姿势。
她一身大红骑装,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丝毫凝滞,刚刚连上马都需要人帮的成三小姐眼睛都看呆了。
惊睿深受她迫害,但是他也同惊羽格外亲近,所以有些话说起来毫无负担:“幸好惊羽你不是男儿,不然还有我们这些世间男儿什么事儿。”
他说话时带着笑意和调侃,却成功的让刚才看直了眼的惊羽的成三小姐红了脸。
心里下意识的想着,若是惊羽真的是男儿会怎么样呢。
这般相貌人才身份才华,放眼整个长安城都不见几人,又这般细心体贴,连她上下马都亲自扶着,若她是男儿,怕是世间女子泰半的心都要落在她身上了。
更何况长安公主才名已动天下,皇帝将她作为约定交出的百篇策论集结成册,亲自题赐名《长安百策》,命人分印成书,翰林院弘文馆皆有存档,民间亦有流传,不知拜读者凡几。
这般才华横溢,还有这般弓马武功,世间男儿于文于武或有一样成就便离功成名就不远了,更何况惊羽文武都是这般优秀,身份还如此高贵。
惊羽颇为豁达:“若是男儿便做大秦最文韬武略的皇子,若是女子便做大秦最惊才绝艳的公主,男儿女儿,并不影响。”
如此嚣张掷地有声的话语,寥寥数语,道出偌大格局,等偏偏说这话的人的确有这样的底气,使人听了只觉心胸开阔。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弓马之上,只觉天方地圆,四海开阔。
惊睿缓了一缓。
他也出身皇室,知道皇室子女身份虽高,但是荣华底下大多是颇多无奈。
惊睿虽然喜欢躲懒,但是他只是一个亲王世子,他有没有野心对他的前途着实影响不大,甚至,他有太大的野心,反而对他不好。
但是惊羽的身份比他还要特殊,便是她有天大的野心,她一个深宫公主,能做什么。
不过惊羽有这般抱负格局,哪怕知道具体情形,也很少有人能不被她打动的,怪不得皇帝能允她至此。
眼见着不管是成三小姐还是凌訄崔弘谦都被惊羽一番豪言壮语震惊的无以复加,惊羽本人脸上也是一脸意气,此时场景颇为舒畅。
惊睿到底年纪大一点,在这种场合,慌神了几秒就缓过神来。
心里想着,还好惊羽不是皇子,不然此刻这场景,传到外人耳朵里,还以为她在结党营私呢。
他插科打诨:“追求不小呢小姑娘,话说你跟惊风谁的功夫更好啊?”
惊羽说:“不知道,自我们七岁之后,小皇叔就不让我们俩对打了,就算是要切磋也是他或者谢师傅亲自给我们喂招。”
惊羽说的这是事实,从惊风入皇子府之后,惊风和惊羽就再也没有切磋过了,而且秦修严禁他们两个私下里切磋。
他们俩从小学到大都是一样的招数,直到七岁之后,秦修和谢师傅两个人给他们教授不同的招数,连每日训练的东西,除了扎马步梅花桩那般的基础功夫,基本上都是不同的。
他们不解其意,秦修也没有怎么详细的解释,只说他们两个根骨天赋有些许不同,对武器的偏好也不同,适合的武功招数如今也有所不同了。
小时候打基础的时候都无所谓,现在需要开始精进了,对他们两个的训练就需要分开来了。
整个秦皇室,从皇子公主到亲王家的孩子,只有他们两个是专修武术的。
毕竟都是一些金尊玉贵的人,习武需要太多精力功夫,而且危险性太大,大部分人都是学一些弓马和基本的防身术就足够了。
惊睿也是这一群普通的孩子中的一员,也就是能做到简单的骑射,能用几招简单的剑招,用秦修之前见到他的话形容,再来两个他也打不过惊羽。
秦修除了是惊风惊羽的小皇叔之外也是惊睿的小皇叔,惊睿对秦修的话深信不疑,由此越发任惊羽蹂躏了,实在是武力差距过于明显,尤其是在这种惊羽手上有武器的情况下。
惊睿悻悻的低了头:“反正你们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天天就知道欺负兄长。”
很明显,被欺负的很了的惊睿已经无差别的惦记上了惊风惊羽,同样作为惊风的受害者的他才不相信惊风在惊羽对比下的天真无邪。
惊羽切了一声:“小气吧啦的。”
这一声切的,气的惊睿就想直接去教育一下这个不尊重兄长的小家伙,要不是马术不好追不上惊羽,他还真的能去实施了。
最后经过整整一下午的努力,他们这一队也是整整塞满了一筐。
多是兔子,这种生物软弱无力,唯一的优点就是数量多,还有几只野鸡狐狸,大型野物是一样没有。
等到按照规定的时间回到集合点的时候,惊风那一队人已经回来了,正休息呢。
惊羽一看他们堆在正中央的筐子就知道他们必输无疑了。
不说具体有多少数量,他们连筐子都比他们要多了一个,里面盛满血淋淋的动物尸体。
惊风见她过来了,还给她塞了个毛茸茸的小玩意儿:“在兔子窝旁边杀了只兔子,这一窝还活着一个小的,你拿着玩。”
手上被塞的正好是个只有巴掌大的小兔子,带着温度的东西拿在手上是十分不一样的触感,她好奇的顺顺毛。
他们俩小的时候猫嫌狗厌的,动物也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整个皇宫的活物看到他们就跑,所以从小到大养的最久的是个乌龟。
哪怕是这个乌龟,他们两个天天去喂,每天换三次水,差点给乌龟都给喂死了。
还是皇后看不下去,让人将乌龟给放到太液池去了,也算是救了条命。
成三小姐一下马就跑到哥哥旁边,同他炫耀着今日自己也在马上搭弓射箭了,甚至还射中了一只野鸡,眼睛亮亮的。
惊睿倒是没啥,他一下午光骑马也没累着,下马喝了口水就缓了过来。
凌訄看到放在中央那两个装的满满的筐子,就知道今日自己获胜无望,不管三皇子那队到底打到了多少猎物,他们是输定了,瞬间有些垂头丧气。
崔弘谦今日毫无进项,不过他心态好的不行,下马就去找谭国公家的四少爷和周家三少爷玩了。
成三小姐到底是闺阁弱质女子,玩了一天体力也有点不支,同哥哥说过话之后就进去去跟谢家的五娘子聊天了。
惊羽知道自己今日获胜无望,所以现在专心致志的玩着小兔子。
小兔子应该刚出生没多久,眼睛都刚睁开,待在惊羽手中,连跑都不会跑。
惊羽跟惊风凑在一起,头碰着头,在那里逗兔子,手上十分克制的控制着力气,生怕一个不小心给捏死了。
他们没等多久,惊毅也带着他那一队人回来了,一群人立刻翘首以待,恨不得生出千里眼来,来看清惊毅他们到底打到了多少猎物。
结果非常震惊,都甚至不用看到那放猎物的筐子了,因为老远就看着有一只马背上驮了只鹿。
打猎的比试中,小型猎物才算数量,若是有中大型猎物,从来都是不战而胜,这只鹿一出,今日大胜负便直接定了。
果不其然,等到他们一行人近前,就看到他们每个人都是十分得意自豪的神色。
惊毅更是直接,连马都不下,一路冲到在最前面玩兔子的惊风惊羽面前:“惊风惊羽,今日看样子是我赢了呢。”
惊羽已经看到那只鹿了,不服气的连兔子都不玩了,“哼”了一声,全是傲娇。
惊毅也不以为意,带着一行人一起下马,本来各自休息的人也都迎了出来,见他们居然在这小小的猎场里打到一只鹿,都颇为震惊。
“这多亏了邵三郎,他有经验,稍微看了眼就说深处应该有鹿,最后更是一举将其射杀。”说着将邵翎推到了人前。
邵翎长于边关,长到十四岁第一次来长安,深邃眉眼和小麦般的肤色同这些长安贵族儿郎们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眼前一亮。
平西王是如今大秦唯一一位异姓王,地位自然超然,邵家兄妹自回长安以来就没少过各式聚会。
他们两个虽然年纪尚小了点,不能当家作主,好在外家杨家还在京城,几个舅母帮衬着,也到底没出什么大错。
惊毅归功于他,邵翎也不推辞,坦坦荡荡的接了这份功劳,抱拳直称运气。
惊风惊羽尽管眼馋,但是人家实力在这里,赢的光明正大,他们这输的人也认的坦坦荡荡,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一行人坐下来论成败,惊毅这队因为那只鹿赢的毫无压力,惊羽这队很明显输了个彻彻底底。
可以预料到的事情,惊羽也没气,只是懊恼的狠狠揉了手心里的兔子一把,揉的那兔子眼眶子都到脑门上了。
接着开始“分赃”,惊毅这队人毫无压力的将所有彩头都赢了过去,大多都是没带在身上的,就将他们出发之前写的纸条给拿了出来。
论功行赏,邵翎功劳最大,惊毅十分大方的将所有的纸条摆在他面前让他挑。
他倒也没有客气,随手挑了一个顺眼的,剩下的惊毅也没有挑,让他们有喜欢的都先挑了去,最后惊睿惦记了好久的那把本来是他的后来变成惊羽的再现在被拿出来供人挑选的匕首最终落到了惊毅手里。
为了这把匕首,他今天都走大运的杀了只兔子,此刻自然不会放弃,屁颠屁颠的又跑去磨惊毅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怕惊毅想还给他,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不然他们这一整队人辛辛苦苦一整天是为了啥,所以当场就拒绝了他。
不过他倒是打算,若是惊睿能拿出什么其他东西来换的话,改天他就把这匕首还给他,他也听说了这个堂哥今日超常发挥的事情了。
惊羽玩着兔子,余光瞥到有些跃跃欲试的凌訄,知道他是惦记那个古玉埙,惊毅赢了,自然也不用拿出来当彩头了。
答应了凌訄的事情,惊羽也不会推脱,凌訄可能当她的话是玩笑话,但是她说的时候可是很认真的。
加上隐隐约约的,她还是不想让凌訄欠惊毅的人情,毕竟凌訄是国公府的世子,是下一任的凌国公。
于是惊羽将手上的兔子往惊风手上一放,跑去找惊毅了。
惊毅听她说要那个古玉埙,还以为是她自己想玩呢,毕竟她一直都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本来都打算直接给她了,结果一听她是要给凌国公那个次子讨的,就有些不乐意了,让她拿东西来换。
惊羽十分大方的说:“你想要什么都行。”
惊毅一时半会儿没想好要什么,就说让她先欠着,他想好了再说。
玉埙他也没有带在身上,改天给她送去。
惊羽得到准信,也不着急了,去找了凌訄,同他说得了玉埙就给送去国公府,凌訄这才轻松了许多,又生起些期待。
毕竟,由她送给阿旭的玉埙,应该比他送给阿旭的会更让弟弟高兴吧。
秋高气爽,天色也渐晚了,将大部分猎物留给了围场,之后一行人分别回家。
这是近郊,天子脚下,又都有侍卫护送,十分安全。
惊羽是不能在宫外过夜的,她今日是骑马过来的,自然也要骑马回去。
惊毅和惊风送她回宫,到皇子府的时候惊羽便说让他们先回去,剩下的路程不远,而且她身边有凌云,安全的很。
惊毅和惊风拗不过她,她跑来跑去的也惯了,便也应了,让她赶紧回去,注意安全,别让母后担心。
惊羽应了,快马加鞭,赶在宫门落锁的最后一刻,带着今日唯一收获的小兔子终于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