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发大水了,周围的村子都被淹了,”一个老头靠在一间几乎没了屋顶的屋子旁,这样告诉他们,“没被淹的人们大多都往西边走了。”
“那你可曾见过一个叫葛茵的姑娘?”孟红雨追问道,“她约莫二十六七岁,大概这么高,喜欢穿绿衣裳,长得很清秀。”
老头笑道:“这样的姑娘可多了。”
暮色四合,天又暗下来。老头见他们两个都不说话,安慰道:“那些人之前从我们这过的那两天,是有几个这样的姑娘的。你们去西边再问问,兴许就问出什么消息了。”
西边如此之大,找人如同大海捞针,希望近乎渺茫。孟华风终于开口,道:“多谢。”
老头点点头,蹒跚着起来准备回屋去。
他们扶起老头进屋,见家徒四壁,也无旁人。老头笑呵呵道:“谢谢你们了。”
孟红雨心下悲凉,问道:“老伯,你怎么不和村里的人一起走?”
“我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了,我的妻子去年也死了,”老头躺在草席上,看着屋顶上透出来的天,“我这把年纪也没有亲人了,就不折腾了。”
月色清凉如水,村子里静悄悄的。除了老头外还有两三户人家,也多是这样。
孟红雨睡不着,她见孟华风又坐在门口。他今日穿了身黑色衣裳,几乎隐没在这夜色里。
她不敢想,如果葛茵死了,孟华风会怎么样。
葛茵和孟华风什么时候相识的?她也不知道,大约可能有十年多了。孟红雨十二岁的时候被孟华风从猛兽爪下救下进明月庄,那时他十六岁,后来过了两三年,她逐渐长大,被分在孟华风的秋华堂,才知道他有个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也喜欢他,两个人戴着面具在元宵节的人群里一起看花灯。戴面具的人那样多,可孟红雨坐在城里的阁楼上,一眼就能认出他们。
满城灯火,车水马龙,他们在卖首饰的小贩前停留,绕着挂着的彩灯辨认灯谜的字迹,站在桥上看杂耍。孟红雨一直坐着,有男人见她一个人,端着酒杯坐在她面前,于是她不得不离开了,她走下楼,也戴了个面具,走在人群里,走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可笑。
她见过葛茵,那姑娘笑起来嘴角弯弯的,有两个梨涡,还会做一手好饭食,待她也极好。
他们相处了这样久,应该圆满下去。
“师兄,你歇息片刻吧,”孟红雨叹道,“你已经几日未休息过了。”
孟华风没有动。
孟红雨心知自己劝不动他,夜风转凉,只得拿出一件厚衣裳,在他身边放下。
“孟红雨。”他突然叫住她。孟红雨讶然,他们师兄妹多年,孟华风只唤她师妹,还从未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如果茵姑娘真的不在人世了,”他顿了一下,声音听不出起伏,“或者一直找不到她,你该如何?”
孟华风转头看向她,眼神很麻木,那话问得古怪,像是真的向自己寻求答案。可为什么要问她,她又能有什么答案,连师兄自己都没有答案。
她想再说些安慰的话,而嘴唇颤抖几次,依然说不出口。
“罢了,”他不再看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