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皓赢得潇洒,赵去非心中畅快,三步并作两步往他跟前冲,闻言茫然回头,“什么?”
李瑜卿举起酒杯走近蔡禅忱,温吞笑道:“去非喝醉了,脑子不大灵光,我代他敬蔡衙内一杯。
千叶如金铃则太厚,单叶如大金铃则太薄,都胜、新罗、御爱、棣棠,厚薄宜中,其中最美者非都胜莫属。
菊花皆以香色态度为尚,花开得再美,累于粗枝大叶,便也称不上美了。这盆陈州都胜菊细枝少叶,袅袅有态,值得一咏。蔡衙内才气横溢,不知我等可有福分得见……”
“虎父焉有犬子?我等洗耳恭听!”
“是极!是极!”
蔡禅忱只得留在原地,装模作样回敬李瑜卿,眼睁睁瞧着赵去非勾搭着那个古怪小厮的肩膀越走越远。
奉承声接连不断,他却没了享受的心思,厌烦得嘬了嘬后槽牙,咬牙切齿道:“取笔墨来!”
青黑的菱纹碎石路旁,瘦长的银杏叶已泛黄。浅红白的鸲鸟啼鸣而出,在曲折圆润的太湖石静静伫立,歪头探脑打量片刻,张开黑长的双翼,朝着蔚蓝的南方飞去。
李瑜卿慢悠悠收回视线,藏在酒盏后的唇角处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浅淡笑意。
“醒醒,醒醒。”
夏折薇蹲在晕厥在地的女子身旁,轻声呼唤。
整条小路上是由形状不规则的碎石乱石仿石榴籽堆叠铺就,穿着千层底的布鞋踩在上面都会觉得硌脚。
女子迟迟不醒,夏折薇小幅度挪动两下,盯着她被踩得畸形的手指陷入犹豫。
虽然她力气不小,可却不能保证能长时间抱着这女子行走,万一不小心将人摔了,岂不是会伤上加伤。
“嫂嫂想要女使,找我来要便是,要蔡禅忱那家伙的做什么?”赵去非晕红着脸,随手往地上一指,“把她送到京郊去。”
立刻有人走上前来,单手将女子扛在肩上领命而去。
崔皓淡声道:“行了,这儿没你什么事,去玩吧。”
赵去非不可置信后退半步,委屈得像个遭遇负心汉的可怜女子。
崔皓:“没事少在你嫂嫂跟前晃。”
夏折薇被赵去非逗乐,正在强行忍笑,听见崔皓口中的“嫂嫂”二字,顿觉脸上一热。
“行行行,我这就走,”赵去非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住挪动,“今儿个你投壶的手法忒绝,之前是不是故意藏拙啊?子炜,我还想看!”
崔皓牵住夏折薇的手,“你走不走?”
赵去非连忙转身,抬高右胳膊摆摆手:“走走走,这园子你俩随意。”
周遭安静下来,树叶沙沙响动,风也变得温柔。
男人沉默站着,平凡的相貌衬得那双漂亮的眼睛格外迷人。
“这张脸不也在我跟前晃么?”
即使不是第一次见,夏折薇摸摸崔皓面上那层逼真的伪装,依然觉得惊叹。
除了银杏,碎石路边种有不少奇花异草,在金风中静静招摇。
崔皓慢慢悠悠迈步跟在夏折薇身边:“……不一样的。”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爱暗暗吃醋的人,是怎么接受她天天在外抛头露面,同各种男男女女打交道的。
秋冬不利于花业,夏折薇仔细打量园中草木,心中盘算自己那块荒地接下来该如何利用。
崔皓:“他们有钱……甚至有权。”
现在并不是兰草花期,只能依靠叶片之间的细微差异辨认品种。夏折薇捏住一片绿叶正在观察,听得忍俊不禁。
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未曾露出半分窘迫,永远都是那么的气定神闲,她仰起脸问:“有又怎么了?崔衙内很介意?”
“介意。”
“京城里有权有势的男人多了去了,咱们走在路上,说不定就能碰见几个。”
夏折薇想了想,“反过来也是一样,京城里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你要真是个长成这样的小厮,那和平凡的我才叫般配呐!二狗子,要不要找孙素问给你瞧瞧眼睛?”
捻着兰草的少女巧笑倩兮,比灿烂的阳光还要明媚。
崔皓眼睫轻颤,俯身凑近:“哪怕再平凡的人,从爱上的那刻起,就会变得闪闪发亮。即使那光源于自己,也会把自己照得自卑心虚,暗淡无光。既想得到,又怕失去。”
锦缎做就的蔷薇蓓蕾初绽,仿佛凑近就能闻到馥郁的花香。
他肤色极白,大大小小的伤痕便格外显眼。
夏折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盯着躺在他掌心的粉色蔷薇,一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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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如盖,竹林猗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