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孙素问从她手里接过,展开后变了脸色,握着两角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整齐平整的纸张在瞬间皱皱巴巴。
夏折薇:“我们都清楚这方子的妙处,我既已得了,就算不告知孙娘子也能拿去抓药。”
孙素问不可置信,嗓音尖锐而刺耳:“你要拿这方子出去牟利?”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随即闭上眼睛,苦涩道: “你当初说得对,我不该轻易就对别人好。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这方子,就当我从来都不知道。”
“我不是要拿去卖,”夏折薇缓缓道,“孙娘子或许并不清楚,外面染上瘟疫的普通人,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
孙素问睁大眼睛,不解地问:“你都险些自顾不暇,为什么要管那么多?
我真正行医的经验不过寥寥,难道你就不怕,那些人因为我的方子吃出毛病,惹祸上身?你念着他们,可未必有人肯相信这副来历不明的方子,遑论会领你的情。”
她指指自己的眼睛,“比起那些医书,我看到更多的,是令人难过的世情。有些人甚至连亲生父母都会记恨,更何况你我。
医不叩门的规矩自古有之,夏折薇,你莫要太天真。”
她说的这些,夏折薇都明白,多管闲事容易惹祸上身的道理,于为梁早就给过教训。
“你应该也看到了,方子里有麻黄和附子。”
孙素问深深看着她,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如同晴空骤然降落的雨滴,呛鼻又潮湿:“这两味药温阳散寒不假,可本身具有毒性,稍有不慎便能置人于死地。
你太敢相信我了,比生我养我的爹娘都要相信……”
她故作无事,飞快抹了抹泛红的眼角:“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给你药也只不过是想找人帮我试药。”
夏折薇:“可孙娘子你确实把我们全家人治好了不是吗?你学医的天赋极高,随手开下的方子比那些所谓的御医都好。”
她的笑容真挚温暖,孙素问看着看着,脸突然就红了:“你真不怪我?”
夏折薇用力点头。
“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孙素问绞弄着衣角,似乎有些害羞,“经方用药凶猛,自然见效极快。处在御医那个位置,医治的都是达官贵人,他们财力雄厚,不缺名贵的药材,自然更喜欢用些温和的法子慢慢荣养。”
“不管怎样,孙娘子几剂药就把我们全家治好是不争的事实。”
夏折薇:“你告知我的这些,我会原原本本告诉那些用这幅方子抓药的人,绝对不会添油加醋。
要不要吃全看他们,若是得救,大家都念你的恩,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定不会牵连到你。孙娘子,我向你保证。”
少女面上的神情诚挚认真,浅褐色的瞳仁清澈又明亮,干净得像是泡在水中的琥珀。
看着这双眼睛,孙素问莫名想起那些同自己对视过,散发着阳光气息的狸奴,终归还是答应了下来。
夏折薇喜不自胜,飞快收拾好梳妆台,忍不住问:“孙娘子,我可以抱抱你吗?”
孙素问轻轻点头,在夏折薇热切拥抱上来的时候,悄悄摸了摸她黑棕泛黄的发尾。
不知从何时起,东京城内小范围流传出一剂名为圣散子的药方。
不问阴阳,不问症候,患了瘟疫的人只要喝了此方熬出的汤药便能痊愈。
轻者喝下不久心口额头便会出汗,随即无恙。
重者连喝数剂,哪怕病危垂死,也能汗出气通,转危为安,逐渐康复。
不仅比起熟药所官方提供的药包便宜数倍,还能以极短的时间见到疗效。凡有饮者,无不称奇。
一传十,十传百,圣散子方的秘密传入皇城,官家盛赞,下令全疫区推广,效果立竿见影,活人无数。
“真不知该怎么谢夏娘子才好。”
高红玉紧紧拉着夏折薇的手,夸张的赞美之词咕嘟咕嘟往外冒,引来身旁众人各种附和。
往日清净的小巷此刻人声鼎沸,吵得夏折薇脑仁生疼,偏生都是凑在一起,特地过来道谢的人,根本不好拒之门外。
夏折薇有些无奈:“我们真正的恩人是孙素问孙娘子,那是她给的药方子。”
“夏娘子放心,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个中利害,俺们都省得!”
天气转热,那片被洪水沤淹的荒地旱了回去,价格却因京郊如期修起的水渠水涨船高,明里暗里已经有不少人打探过。
如今夏折薇的心思全放在开荒上面。
眼看就要被这些人堵到天黑,她抽出手,以掌为扇,隔空扇了扇:你们渴不渴?家中没有茶叶,只有清水能喝,我去给你们烧点汤喝?”
高红玉连忙当先起身:“不用不用!夏娘子不愿要谢礼,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哪里敢再让你麻烦?
荒地那么大,怕是要忙很久才能收拾干净。我们就不耽误你下田忙活了。”
有人突然一拍脑袋,叫道:“我们这些人真是病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个!”
“对对对!咱们全身上下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有得是力气!”
众人齐刷刷看向夏折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