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酩匆匆拜别何楼主,准备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听弦楼。结果人刚一到楼梯口,就和宇文新洲打了个照面。
听谢必安的意思,他和宇文新洲应该不是很熟,于是苏酩打算无视掉这个一看就来气的男人,直接下楼。
“既然来了,不喝杯茶吗?”
宇文新洲的声音仍然不带感情,听着让人心烦。
若是真去喝茶,就怕苏酩一时半会走不了,他没有回应,仍旧自顾自下楼。
“你是觉得我没看出来吗,苏酩。”
得了,这下不能直接走了。苏酩转身望向站在原地的男人,他不明白,凭几眼就能认出他来,莫非这个天书比沈荣蔚还要厉害些?
宇文新洲的目光甚至越过他,不知落在哪里:“我已经备好茶了,请。”
实话说,苏酩不是很想领这个情,但事已至此,不坐坐看来是不行了。
宇文新洲的雅间视野极好,空间也不小,摆下茶桌和椅子绰绰有余。苏酩小心留意着,发觉角落里还摆着一张琴。苏酩从来是见到类似的乐器就叫琴,如果计较起来,应该是何楼主提到的筝。
宇文新洲点的茶水总归算是正常,比起谢必安的苦茶和杜景休请的带土腥的茶,普通绿茶容易下咽得多。
“你怎么知道是我?”苏酩也不含蓄,上来就没好气。
“一开始不知道,我还道谢必安居然会来这种地方。”宇文新洲的眼神冷冽不减分毫,仿佛根本没有东西能入他的眼,“他那么个人……哼,对你倒是好。”
这话把苏酩说懵了,天书说谁对他好?谢必安吗?
“你是什么意思?”苏酩从头到尾都听不懂,更觉得生气,“为什么谢必安不能来?他哪里对我好了?你不能说明白点吗?”
楼下戏台上正有人在跳舞,宇文新洲只瞧着人表演,没有半点要回答的意思。
“喂!你说话!”苏酩对看别人跳舞兴趣不大,他只想抓紧完事走人。
喧闹声和叫好的欢呼此起彼伏,他可不觉得高兴,反是刺耳更多。
“谢必安为何不来?”宇文新洲不仅没有回答,甚至又抛出一个新的问题。
不能打人,不能打人!苏酩反复跟自己强调,身处天庭地界不可张扬。他深呼吸几次压住火气道:“他头痛发作,来不了。”
“头疼……”宇文新洲勾起嘴角,露出毫无笑意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那是在成全你,让你和阎王一起来。是够古怪的。”
“成全?”苏酩可瞧不出来哪里是故意成全,人明明都疼到走不动路了。
宇文新洲斜眼瞥了苏酩一会,又心知肚明一般假笑两声:“以谢必安的性子,头痛可不会妨碍他跟着阎王来赴宴。他就算难受到半死不活,都非要让弟弟念着事务给他听,区区头痛算什么。”
这些话虽然是解释给苏酩听的,可更像是讥讽。苏酩笑道:“你和他有过节?”
“谢必安?不算有过节,我看他不顺眼而已。”宇文新洲捏着茶杯,讥讽之意更甚,“他看谁都是那种非要看出点什么的样子,我见着他总会莫名心里不舒服。”
哼,苏酩在心里暗笑,宇文新洲也许想不到,别人对他的评价也好不了多少。
说来也是,谢必安的举动很奇怪。再说,身体不舒服都要强撑着工作,是挺少见的。兴许他和妲己的处境相似吧,地府的要事离不开他,所以休息不得。
如此说来,谢必安当真是在暗中帮忙成事?苏酩很快反应过来,谢必安头痛的时候他还没有提起混进花灯宴的事,难道谢必安另有目的?
罢了,不论谢必安在想什么,眼下顺利出去才更要紧,苏酩起身道:“茶也喝了,我走了。”
“不必着急。”宇文新洲不紧不慢,甚至显出几分悠闲,“阎王还要好一会才能离席,况且……今天是花灯宴头一天,走得太早反而会被怀疑吧。”
虽然苏酩生气,但是细想宇文新洲的话没错,花灯宴本就是夜晚的活动,第一天刚来没多久就回去的确可疑。
“啧。”苏酩不甚高兴地坐回原位,“行吧。”
现在去外头闲逛没准会撞上巡守的士兵,还是待在听弦楼里最保险。反正都是吃饭,现在下面大厅也开始上菜了,等这边人吃完,阎远的宴席应该差不多也就结束了。
苏酩一开始没打算吃饭,不过既然宇文新洲大方地点了两人的晚饭,他蹭一顿也没有坏处。
“我还没问,你来这做什么?”宇文新洲似笑非笑,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苏酩虽然知道天书和天庭的关系并不好,可天书和他的关系也不好呀!然而,就算随便扯一个理由,天书肯定看见他去了何楼主处。
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太好,苏酩索性直接闭嘴。
果然,宇文新洲自然地继续道:“你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直接问我。”
“哦,是吗,你在荒原为什么坑我?”苏酩皱着眉,完全没打算和人好好相处。
“我说过,等事情结束一定会告诉你缘由。”宇文新洲小口喝茶,又莫名道,“你觉得这满屋宾客如何?”
厅内客人……无非是正常来玩闹的人,哪有什么“如何”可说?苏酩不解道:“就是普通人罢了。”
“是,也都是普通人。”宇文新洲轻笑,“你恨吗?”
“嗯?什么意思?”苏酩突然觉得话里有话,“我恨他们干嘛?”
宇文新洲突然抬眸:“可他们挺恨你的,应该是因为要开战了吧。”
“你想说什么?”苏酩虽然不善言辞,听别人的话多半还是听得懂的。天书的意思很清楚,神族的平民也在受战争之扰。
“我也没想说什么,只不过觉着你的火气大了些。”宇文新洲看上去漫不经心,话里却无半分说笑意味,“天庭的过失与普通神族的关系有多大,有人能想得清,有人未必。”
话未说尽,不过苏酩明白,两族交战,想分清自己恨的是谁不容易。如今妖盟备战,不少人字里行间已经把所有神族都当作恶人。哪怕不提别人,他自己和妲己交谈之间也会如此。因为神族得了好处,所以哪怕向妖盟施压的一直是天庭,也会说是神族向妖族施压。
如今苏酩坐在神族的茶楼里,眼中所见亦是神族平民的市井生活,他们和妖族的同胞其实并没有不同。
“你是觉得我会照原样报复?”苏酩哑然失笑,“虽然起先那一阵我确实有这种想法,不过早就不至于了。”
就算青丘无数人死于非命,他也不会用如此非人的手段对付神族。只要沈荣蔚付出应有的代价,苏酩就觉得足够了。
他挑眉笑道:“不过你这话说得,好像妖盟已经赢了一样。”
就连妖盟自己都没有把握,天书反倒连后续都想到了。
宇文新洲不但没有出言解释,还长叹一声道:“你们向天庭宣战自然有原因,天庭为何也如此积极,你想过没有?”
“主战派多一点?”苏酩其实觉得一旦被宣战,想不应都不行。不过仔细想来,天庭的反应确实过分积极了。
“虽然一听就是瞎猜,但还算有点道理。”宇文新洲轻笑,虽然带着丝丝嘲弄,但无恶意,“天庭这些年来对其他几族确实傲慢。论起原因,他们也有傲慢的资格。”
“哼,说来听听。”苏酩一向以为,身居高位或者功勋卓著都不是肆意轻贱他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