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酩一整晚睡得头晕脑胀,虽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过中午,可是身上的疲惫几乎没有缓解。
刚睡醒就接到妲己的传唤,想来又有事情需要他去做,苏酩洗漱完毕便匆匆出门。
“昨天见你心情不好就没说,接下来几天需要——呃!你怎么了?”妲己抬头见到苏酩瞬间变了脸色,很是担忧地瞧着他。
苏酩也知道自己恐怕脸色很差:“可能是睡觉的姿势不太对,头有点疼。”
“你这……真的只是没睡好?”妲己摸出一块铜镜递给苏酩,“要不你自己瞧瞧吧。”
不过就是休息差了点,苏酩觉得还不至于到让妲己惊讶的地步,说起黑眼圈,整个青丘谁能和妲己比呢?他接过圆镜瞟了一眼,随即发出不亚于妲己的惊呼。
镜子里,他的眼角沾着大片暗红,很像血液干涸留下的红痕。可今早他分明洗了脸,得流多少血才没完全洗干净!
苏酩仔细顺着痕迹查看,果然鬓边的发丝□□结的血迹粘连在一起。
“我发誓我昨天直接回去睡觉了!这血是怎么回事?”苏酩从小缕头发上抠下一点干透的血块,细闻可以分辨出这是他自己的血,“鼻血也不会流到这里吧?”
妲己微愣,随即拍案怒道:“怎么可能是鼻血?有人半夜闯进青丘!昨晚值班的守卫都在干什么?”
听妲己的意思,他是被外人袭击了?苏酩一下子浑身发毛,若谁有闯入青丘的本事,那想趁他睡觉下杀手也不是难事。可是……再仔细想想,袭击他的人到底干了什么会留下这种痕迹?从清晰的血流可以看出,血应该是从眼角处直接往两侧流下的。按照这么夸张的血迹,苏酩不得不怀疑昨晚有人弄伤了他的眼睛,设置可能把他两颗眼珠子都抠下来了!凭他的恢复能力,一夜过去,眼睛完全长好了,血迹却留了下来。
分明可以直接杀人,为什么偏偏要对眼睛下手?受不致命的伤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和没受伤基本一样。昨天沈荣蔚才提起过眼睛,当晚就有人干如此诡异的事,他实在想不通那人的目的。
“姐,这事先放放,我压根没感觉。”苏酩仔细眨眼,也没觉得有痛意,“你说下面几天要干嘛?”
“你没事就行,我回头去问问守卫。”妲己终于又坐下,“据探听消息的人说,神族的花灯宴今年还是按规矩办,不过可能不会再欢迎别族人进去。”
“花灯宴?”苏酩隐约记得妲己曾经提过,听起来像是庙会一样的东西。
妲己解释道:“是神族每年最大的节庆活动,和咱们跨年差不多。只不过神族年节的时候天气太冷,所以挪到早一点的时候庆祝。”
哼,神族也挨不住深冬。
“也就是要混进去探点消息?”既然也是人群聚集的活动,苏酩马上就猜到妲己的意图。
妲己给了他一个赞同的微笑,又道:“正是。可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在天庭也没有可信的人,盲目探听太难了些。你去魔族问问,看他们有没有好一点的想法。”
“啊……魔族啊。”苏酩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离无妄。论起收集消息,离无妄绝对最有本事。如果她都没有办法,妖魔两族恐怕再也找不出有办法的人。
况且,离无妄确实连天庭的信息都能拿到,必然是有手段的。
可上回他去魔界根本就没见到离无妄,本来该由离无妄负责的传递消息的职责,也由杜景休代替,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究竟如何,还得亲自去看看才知道,苏酩应道:“好说,我去洗把脸就出发。”
这该死的血迹实实在在把他吓一跳,苏妲己甚至要去问责昨晚值守的护卫。那些护卫也实在是惨,能把他在睡梦里搞成这样的人,普通守卫又如何能拦住?
在当前的情形下还有闲工夫来做这事的,放眼整个东方,苏酩只能想到一个人。不过微生闲着没事,为什么半夜三更来抠他眼睛?
罢了,微生做事需要什么理由吗?
来往次数一多,魔族驿站的接引人都认识他了,见着就是几声热情的“苏盟主”。也好,省去通报姓名的步骤,苏酩自己也觉得轻松不少。
他自己去找离无妄肯定是不行的,薛常领兵恐怕也抽不出空,先去拜见莫温是最妥当的办法。
他不想去校场地界也是原因之一,于是苏酩又一次来到月都。上回莫温和人打架一事属实让他受惊不小,看着斯斯文文的人说打就打。果然想在魔族找出一个温润如玉的人很不简单,杜景休那样容易脸红的性子也是难得。
月宫仍然冷清,这次只剩莫温一个人还在案前坐着。
“苏盟主,可有要事?”莫温似乎不在意苏酩瞧见他不怎么斯文的样子,仍旧笑容和善。
苏酩自然直入主题,说到花灯宴的事宜,又问一嘴离无妄的情况。
“是,情报一事的确由无妄负责,不过……”莫温眉头微皱,“盟主若要找她,就去她的居所,但无妄不肯管事,也未必愿听盟主所求。”
“怎么了?”苏酩发觉不对劲,以离无妄的性子,应该不会在如此紧要的时候故意怠慢。
“她……无妄只是太恨打仗。”莫温苦涩地微笑着,“景休和无妄的母亲,夕儿姐,就是在以前的战争里去世的。”
以前的战争,苏酩能听出莫温已经尽力委婉地描述,但魔族之前对外只打过一场仗,就是和妖族。如今需要和曾经的敌人并肩作战,就算大部分魔族不介意,失去至亲的离无妄如何能释怀?
苏酩身为妖族,突然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在这种时候去找离无妄。
“我派人带你过去,盟主该说什么就说,不必多想。”莫温终究收敛起私情,沉声道,“已经放无妄休整很久了,这些事不是躲着就能逃掉的。景休忙两个人的事这么多天,他也受不住。”
苏酩沉默着点头,他本以为离无妄遇到了棘手的事,或者身体不太好,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母亲啊……苏酩对母亲的概念比较陌生,兴许是因为他从未见过生身母亲。父亲……母亲……他思量之后,觉得大约就是至亲离去。
无法言说。
离无妄的住处比薛常那间破屋子好很多,最起码有个小院。周围的房屋大多都是两层,看起来这处住宅区算是比较豪华了。
院里栽种着几排蔬菜,还有一张圆石桌和两个石凳,杨昔音正窝在桌面上晒太阳。
连杨昔音都不留在身边,看来离无妄是真的很难过。
苏酩忐忑地敲门,他担心离无妄无论如何都不应,那到时候他是该走还是踹门?
好在离无妄很快就应声开门了,人还是小姑娘的模样,精神极其不好,除此之外也瞧不出别的毛病。
屋内没有点灯,外头的光照进来才稍微明亮一些。大厅里除了桌椅柜架外再没有更多的陈设,一左一右两扇门各自通向不同的里屋。
“苏哥哥怎么这会来找我?”离无妄的声音听起来很疲累,似乎是没有休息好。
苏酩也不好立马就提到来意,只关心道:“你看上去很不舒服,没睡好吗?”
“我没事,现在天天在家里躺着,也不知道睡得算是好还是不好。”离无妄带着苏酩走进右侧的里屋,一进屋就能看见遍地杂乱的被褥和零散物件,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窗户是有,可是被厚重的布帘完全遮住了。苏酩只能勉强看见屋内的陈设,这是一间普通而杂乱的卧房。
“苏哥哥你自便吧。”离无妄光着脚踩上堆叠的被褥,寻了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坐下。
床就在旁边,离无妄反倒是窝在地上杂乱的棉被之间。苏酩进屋或不进都不怎么合适,于是侧身坐在门口处的被褥上,处在一个半进不进的位置。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礼貌的办法。
离无妄抱着双腿蜷成一圈,低声道:“苏哥哥是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