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个大书柜散架,柜中书卷凌乱地散落在地上,几本不幸的书已经成了飘落的纸页碎片。苏酩躺在堆积的书卷堆上,手臂的麻木感觉还没完全散去,腰间接着传来阵阵疼痛。
他举剑砍向男人的时候,那人拿出了不知道什么兵器,样子像是人间的弩。可苏酩游历人间时间不短,从没见过这个规制的。
男人在苏酩近身的时候用弩,显然有些不对劲。苏酩也疑心了一瞬,但箭还没发射,苏酩就觉得握剑的手臂突然一阵剧痛。男人挡着苏酩的攻击,向身后的墙上射出两支箭,然后连着箭羽的法力丝线就把苏酩扯回了墙边。
苏酩心知自己神经太紧绷,这会让自己的动作不够冷静利落。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面相温柔,看似没什么攻击力的人,手法又快又狠。
法力凝成的坚韧丝线划开了手上皮肉,看似短而整齐的伤口实则深可见骨。早在苏酩剑尖抬起时,男人就使带毒的暗器伤了他的右臂,毒入神经后,苏酩整条手臂便完全麻木。
苏酩将剑换至左手割断丝线,默不作声地用法力对付手上的毒药。男人也安静地看着他,淡青眼眸中满是悲天悯人之意,嘴角却抿着,让人瞧不出他究竟是何种心情。那弩箭样的武器不知所踪,他空着双手一动不动。
这场面让苏酩心里犯嘀咕,单用眼看很难辨别这人现在到底有没有被控制。再精妙的控制,一旦同时连着很多人,就不可能做得到太细腻。刚才男人的动作实在是太迅速太流畅了,连简单的法术都能信手拈来,苏酩宁愿相信背后的操控者没有这样的好本事。
让他发愁的是,这家伙的神态和举止比木偶人还像木偶人,连眨眼和呼吸都像是刻意为之。
苏酩也尝试用法力试探,但几次都没能近身,这家伙要么是有护体的法力,要么就是故意不让他试探。无论是因为什么,当前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非常危险,需要小心应对。
待到苏酩右手基本恢复,可以对付突然袭击的时候,他决定先问几句。
“这位……”苏酩刚把剑换回右手,男人突然逼近,手中短剑破空而来。
苏酩举剑对抗,过了几招后,苏酩发觉对方的攻击似乎有章法,又像没有章法。男人不停换着手中的兵器,刀剑弓弩样样都能使得凌厉。而法术在他那里,不过是用来辅助兵器的工具罢了。
苏酩靠着一把长剑,单是防住这样的攻击不算太难。不过他心里清楚,如果只和眼前人拼武功剑法,此刻的他也没有很大胜算。这人的攻势迅猛,招招致命,但这还不是最难对付的地方。插在墙壁书柜上的毒针才是真的要了人的命,随便哪个不经意间,苏酩身上的某一处就会失了知觉。
这个地方狭长得很,杂物又多,对苏酩极为不利。继续纠缠下去,对方耗也能把他耗出毛病。他收起长剑,施法护体,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结界如同蛋壳一样护在他周身,男人的攻击被尽数挡下。
这种和护体法力差不多的防御招式耗费很大,不能长时间持续。但好就好在只要不超过护盾的能量,什么样的攻击都能拦,对付这样花里胡哨但力度不大的招式最有用了。
也不知是不是男人发觉了,他竟然停了攻击,又开始一动不动地看着苏酩。苏酩也满脸疑惑地看着他,突然,男人视线转向了一旁,脸颊略有红晕。
苏酩心里顿时如五雷轰顶,这脸红可太厉害了,还有一股莫名的心虚感。莫不是个正常人?
那他砍我干什么?
苏酩停了护盾,大步向前道:“这位兄弟,我们应该……”
眼前人瞬间不见踪影,阳光也突然熄灭。看着面前昏暗的粮仓,苏酩不死心地对着烂谷子说完了话:“有点误会……”
面色如常的苏酩已经在心里问候了林海的祖宗十八代,如果他乡的这么多事真的是林海干的,那这家伙也太没良心了!
哪有这么玩的!
从打斗里回神的苏酩逐渐感受到了对手的恶意。先让他遇到几个傀儡,然后再撞见个不对劲的正常人,大打出手几乎是必然的结果。只怕刚才那人也把他当成了被控制的傀儡,所以出招间只为夺命,不欲伤人。那人绝对不是好对付的,如果两人都用尽全力,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眼下,他又被扔到了粮仓一样的地方,面前净是腐烂的稻谷玉米,腐臭发霉的味道再一次充满了空气。苏酩忍着味道找了半天的出口,结果这个该死的矮门被铁板封得严严实实。
像之前一样掀了所有的柜架后,苏酩发觉烂谷子堆后头的一块墙面比其他地方薄了不少,也许那里没有结界。
看着大堆发黑的烂谷子,苏酩开始思考长痛和短痛哪个更好受一点。让他扒开那一堆烂谷子找门,是先找到门还是先被熏晕过去还不一定。但是这传送似乎有时间规律,如果就待在这等下一轮传送,这么久也得要了他半条命。
反正刚才吹的那阵大风已经掀出来不少臭味了,苏酩还是踩着烂粮食走上去。谷堆上露出了一尺高的薄墙,剩下的部分应该就是被谷堆挡住了。
他看着自己还算干净的手,心一横,开始往后刨烂谷子。强烈的酸腐霉味直冲天灵盖,潮湿的触感更是让人恶心,苏酩的胃里翻江倒海,嘴里不停冒着酸液。
抱着“再多闻一秒就要晕过去”的心情,苏酩一脚踹上扒开的矮门,踹不开。
结界……他此刻只想仰天长啸,吐一口直冲云霄的血瀑。
“你妈!”苏酩呼尽肺内的空气,用他现在能使出的最大法力砸向这个该死的结界。随着破裂声入耳,苏酩看到了外头的灯光,嗅到了不太新鲜但至少不臭的空气。
远离粮仓的苏酩坐在酒窖隔壁的杂物间里喘着气,他刚才确实用力太猛,整个人还处在紧绷的状态里。
矮门的那道结界和别处不同,它确实更脆弱一些,是苏酩一个人就能打破的程度。他之前没有那么闲,可以把每处墙面都砸一遍,如果他乡的结界存在一些脆弱的部分,那么拆出一条能走的路也不是没可能。
那可就方便太多了!
苏酩的呼吸仍旧粗重,他休息得也太久了,心脏剧烈的跳动还是难以忽视,一定是出了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对于自己的异常他多多少少心里有数。但是这种异样提醒了他,他乡里可以困人的机关数不胜数,为什么偏偏把他关在粮仓这种恶臭的地方,反而让他发现了较弱的结界。这可不像是刚刚才把他耍得团团转的家伙该做出来的事。
苏酩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手腕上被女人抓出的伤痕已经消失,他细细回想着,当时女人抓得不深,但伤口处还是渗出了血。
血……苏酩笑骂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在这种时候想到这玩意。
既然已经发现了一处可以打破的结界,苏酩继续寻着出路,他乡最不缺的就是看起来是死胡同的路。找到窍门的苏酩走到那拆到哪,每个死胡同都要掀成徒留四壁的状态。果不其然,可以直接暴力打碎的结界还是不少的,他这一路居然找到了复仇的痛快感。
直到他又强拆了半面墙,石砖横飞,正中一人的脸。那人刚刚拐过转角,迎头被一大块红砖差点砸倒在地。
“啊!”凄厉的惨叫听得苏酩脸红,刚才他确实有些得意忘形。
“是哪个小王八蛋扔的砖头!”那人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咬牙切齿,红痕从额头开花到还在冒血的肿鼻子,“知不知道打人不打脸!”
“抱歉!”苏酩听这话就知道这又是一个正常人,急忙道歉。定睛一看,这人的脸虽然破了相,还是有些眼熟,好像是前不久才看过。
“你……”苏酩仔细辨认着这张被砖头砸肿,满是血迹的脸。
男人捏着沾了血的砖头,快要保持不住和气了,更多的血往外渗,场面有一丝恐怖:“我怎么了?”
最终,苏酩看着那一头稍显凌乱的披散长发,想起了这位是谁:“你是秦晴?”
男人抓着砖头,没好气地冷笑:“难不成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