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杨千柳劝住,苏酩觉得自己就像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好像也不能用无理取闹形容,其实他自己也很想直接问个明白。以苏酩对青鸾的了解,从微生那里活着回来肯定是没问题,至于能不能问出有用的东西或者会不会搞出毁天灭地的效果可不能保证。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来,甚至有可能演变成几方势力的混战。
“那个,师父,我再问一个问题。”觉着杨千柳终于冷静下来了,苏酩开口道。
“嗯。”青年回答得简洁,一边又将不小心弄乱的头发重新扎好。
苏酩自知追着人问一整天的问题很不合适,纠结再三决定先问问阎紫杉的事情:“你听说过天书和阎紫杉吗?”
杨千柳思索了片刻:“天书我不太清楚,我其实也就是二百多年前去了人间后才到魔界来的。至于阎紫杉,应该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了,我听花错提起过。”
花错……苏酩这几天听到了太多次这个名字。花错常年在桃林不管外事,苏酩跟着他习武的时候从来没见这人从棋桌旁站起来过,年幼的他甚至几次怀疑花错的腿脚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按理说花错是最该和这些破事不沾边的,怎么又和阎紫杉扯上关系了?
苏酩持怀疑态度:“真的是花错提到的吗?”
杨千柳不知他为什么有疑问,道:“是他,你觉得蹊跷?”
“啊,不是,”苏酩发现信息越来越离奇,“我觉得花错师父应该是不会管这些事的吧?”
“呵,”杨千柳轻笑,“未必。”
虽然是普通的轻轻一笑,苏酩却觉得好像不久前才见过差不多的,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容。
好像不久前也有人这么笑过……谁来着?
听出这样一丝不对的含义,他心想该再解释一句:“花错师父总是一个人在桃林里坐着,那地方冷清得很,只有我和赛拉弗去的时候才热闹些,所以我觉得他应该对外界不感兴趣。”
“嗯……他看上去是挺冷漠的,这不代表他对所有事情都不关心。”杨千柳似乎在回忆久远前的事情,“对了,当时我能感知到一股和烛九阴很相似的气息,花错似乎在那段时间去了人间一趟。再具体的花错不说,我也就没有多问。”
嗯哼?杨千柳这里说的就和赛拉弗的描述很相似了。所以烛九阴极有可能在阎紫杉生活的时期出现过,而花错也许是知情人。为什么这家伙偏偏这种情况下闭关了!
“头疼啊……”苏酩觉得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想不明白了。
薛常一把拍上他的肩膀,笑道:“你不用太担心,就算烛九阴真的杀回来了,有千柳在呢,不会太危险的。”
实话说,苏酩能理解薛常对杨千柳的信任。也不是他自己不信,只不过烛九阴到底是东方战神,战神二字总不会是随便塞给她的吧!
薛常察觉到了苏酩隐约的担忧,一下子不高兴了:“怎么?你觉得千柳打不赢?”
“不是不是!”苏酩急忙辩解,“我只是……被烛九阴吓怕了,赛拉弗曾经说他打不赢烛九阴来着。”
杨千柳听此苦笑:“赛拉弗的话,你最好不要全信,也许赛拉弗是打不赢烛九阴吧,相对的,烛九阴也赢不了他。”
“啥?”苏酩完全不明白,两边都打不赢是怎么个说法?再者,赛拉弗为啥要对自己说谎呢?
他盯着杨千柳,看青年的神情从不解到无奈。
“唉,”杨千柳轻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知道的。”
苏酩一直以来的自信被这句话击破,他与赛拉弗相处的时间也是按千年来数的,即便赛拉弗现在与他说话确实比以前少,他都该是了解这个人的!
“所以是什么?”苏酩努力克制,话中还是夹杂些许丧气。
千柳伸手展开一片掌心大小的防御结界:“比起进攻,赛拉弗的防守更厉害些,想真的打赢他,很难。”
苏酩确实不知道,他对赛拉弗战斗能力的理解只有两个字:能打。不管是单纯的武斗还是法术,都非常能打,但具体是怎么个能打法……一无所知。
杨千柳道:“我无意惹你伤心,只是因为我对赛拉弗也有些疑问。如果他连你都隐瞒,估计再没人会知道了。”
苏酩心道更久以前的事他不知道也正常,若是近一些的问题,说不准他就能答出来。
“你不妨直说,我尽力想想。”
杨千柳思虑片刻,道:“好吧,那赛拉弗有没有和你提过我几千年前第一次来魔界的事?”
“不知道。”苏酩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着实很丧气。
“你不必难过,”青年安慰般地笑笑,“你应该更了解他这个人,而不是他做过的事。很多事太过沉重,他选择沉默也正常。”
这话也有理,不过苏酩看来,赛拉弗是把他当儿子看待,加之赛拉弗从未有过什么知己,他理应是赛拉弗倾诉的对象。有什么事沉重到不能告诉儿子呢……苏酩转念一想,“倾诉”二字和这个家伙实在不般配,赛拉弗极少会流露出感情,谈何与人说知心话?
他所知大多来自他对赛拉弗的观察和陪伴,日常交流以及赛拉弗偶尔提及的过去……如此看来,他或许对赛拉弗的经历知之甚少,不过他对赛拉弗的性格应该还是算得上了解的!
好吧,强行安慰自己罢了。
外头太阳已然西斜,深秋的傍晚少了些许燥热,只是洒在地面的阳光依旧有些刺目。薛常欲留苏酩一起吃晚饭,苏酩断然谢绝。之前在地府的那一顿午饭已经让他足够丢人了,他哪里敢再在别人家吃饭。
“我真的还不饿,不用麻烦了。”他第三次回绝薛常的盛情邀请。
见苏酩铁了心不吃饭,薛常不再强留:“我尽快把休假的人抓回来开会,等有消息了再通知你。”
“多谢将军了,”苏酩心道你这不也是在家睡觉吗……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将军,还有一个我个人的请求。”
薛常挑眉笑道:“哦?说说看。”
“我希望将军能考虑,如果可以的话,把地府也算进同盟里……我可以保证,地府和天庭也非常不对付。”苏酩心里很慌,私事公办总归不合适。
“保证我们的敌人只有天庭确实是挺重要的,不过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句话在这种情况下不一定适用。”薛常正经的时候目光如炬,看得苏酩愈发心慌,“你放心,我会考虑的。”
他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薛常果真挺好说话,最起码比妲己好多了。
“说到这里,千柳啊,”薛常转头看着正在收拾门框碎片的青年,“离无妄那兔崽子抓到了吗?”
杨千柳停下手头的事,起身道:“景休说昨晚在广场见到她了,不过直到我回来还没有消息。嗯……阿常哥,像她这样的年纪,坐不住也正常,不用太生气。所以,需要我加班吗?”
这话转折得生硬,苏酩听出了一丝公私分明的意味,好像杨千柳后半句不是对薛常说的,而是在询问魔王的意见。
苏酩很喜欢这种态度,实话说,很有青鸾本人的作风。先前跟着青鸾学剑的时候,这个狠人问他累不累痛不痛是一码事,把他往死里揍是另一码事。结果是,在他眼里,青鸾既有作为长辈的慈祥,又有作为师父的恐怖。
“那你尽快带她回来。还有,先告诉她苏小兄弟的事情,”薛常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去吧。”
薛常面色不改,不过苏酩隐隐约约看到了他额头上鼓起的青筋。离无妄,也就是《月都记事》的作者,似乎是魔族四令之一,为什么还有需要抓她回来这种事?看薛常这想要骂人但最终没骂出来的样子,苏酩揣测着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
他刚要开口,发觉本来在门旁站着的杨千柳不知所踪,四下张望也找不到人影。刚刚还在人手里的木头碎片现在躺在那扇破门脚底,堆成还算整齐的一个小碎木堆。这就……去抓人了?恐怖的效率。
苏酩满脸错愕:“莫非四令里也有不愿意工作的?”
薛常尬尴地咳了两声:“离无妄年轻,最近在忙自己的私事罢了。”
既是私事,那就不问了,苏酩决定先告辞:“我就不打扰了,将军可以随时到那家客栈的三楼五号间找我。”
“好。”
一路上,苏酩只觉得四肢百骸僵硬无比,头晕晕乎乎的,周围万事万物都在离自己远去。
回到客房,他方觉如梦初醒,顺势往床上一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