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薛将军把我带远,看着阴气蔓延好像变慢了,我本来打算回来看看的,但是薛将军硬是不让我走动。后来,后来你这里发出一道冲天白光,薛将军看见这白光就收了术法,结果他就晕过去了。”阎远坐在岩石上,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苏酩惊觉周围少了人:“现在薛将军在哪?”
“被赶来的魔族人员带回去休息了,”阎远道:“我当时守在他身边不敢离开,过了一会我发现阴气居然在消散,而且速度之快,我马上就可以使用法术了。我起了一个阵法保护薛将军,之后我就往这边赶。
“说来奇怪,荒原的阴气屏障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我一路过来的时候阴气和怨气都剩得不多。等我赶到,这里的阴气也散了,我看到你躺在地上,满身都是血,方和前辈也趴在地上。烛九阴已经变成了破碎的虚影,天书前辈也在,他似乎是在收集烛九阴的残魂,那个果真是战神烛九阴吗?”
苏酩听到这里大致想明白了:“天书一早就知道烛九阴在这?”
“不准确,”方和突然开口道,“不是烛九阴,是烛九阴的残魂,不然你还能活着吗?”
苏酩觉得他们简直被骗得团团转,大骂:“天书那混蛋是故意骗我们到这个鬼地方和烛九阴打架的是吗?”
阎远轻声道:“小白,也许天书前辈是来帮忙的?”
“他!”苏酩又要开骂,看阎远似乎还不知道真相,决定先不提这个,“荒原的亡魂都消散了吗?”
“嗯,”阎远面露笑意,“都消失了,只是枯骨还在,魔界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清理了。哦对了,薛将军是被接回去了,但是你当时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挪动,所以我和方和前辈留在这照看你。魔界也留了一个人,还在入口那里等着。”
苏酩对阎远口中的事毫无印象:“我躺了多久?”
“时间不长,”方和笑道,“也就一晚上。”
“一晚上?”
“其实也不至于说一晚上,”阎远解释道,“差不多四五个时辰。”
“这……”苏酩觉得让阎远守着自己一整晚实在是很过分。
方和居然也等了一晚上。
现在方和坐在旁边不知道看向哪里,不远处是一副巨大的骨架。他的外袍挂在骨架上,已经碎成好几片,看来是不能穿了。
他见此人目前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开口问道:“方前辈看来已经没事了。”
“是啊,狐狸崽子,”方和转过头看着他,与其说是看着他,不如说是盯着他,“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神的吗?”
“不知道。”苏酩实话实说。
他确实不知道,在苏酩的记忆里,就像嘭一声,方和就醒过来了。
方和见他神情迷茫,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笑道:“你的血里有赛拉弗的味道,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赛拉弗?哪个赛拉弗?”苏酩很震惊,阎远比他还要震惊,“小白,这是什么情况?”
阎远的眼睛几乎是纯黑色的,平常会显得水汪汪的,很是温柔,如今这双眼睛反射着朝阳的金色光芒,苏酩觉得有些不敢直视。他知道终有一天瞒不住,可没想到这一天就这样来了。
方和勾起嘴角:“难道还有别的人敢叫赛拉弗吗?”
阎远的神色惊恐,半晌才开口:“古神炽天使?”
“是,赛拉弗就是我父亲。”他早就应该告诉阎远,只是阎远到底年轻,受天庭的影响很重,只怕就算是此刻,也受惊不小。
赛拉弗在东方的名声不好,可以说非常不好。这不意外,西方没几个人在东方能做到名声好,赛拉弗则更为特殊,统领一方势力,又是十二古神之一。
苏酩本来并不太介意东方对赛拉弗的评价,在来之前赛拉弗就提醒过他,不要管别人的闲话。只是他有时听到的非常不堪入耳,其中天庭的描述最让人恶心,阎远从小在天庭长大,时时听着这些话,怎么会相信他一个人的言辞。他知道总有一天阎远会知道这些,不过出于私心,他希望阎远能亲自了解一下赛拉弗再得知。
“小白,你……”阎远在努力思索合适的词语,只是思绪混乱,不知从何问起。
“小远,你可信我?”苏酩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即便你不信赛拉弗,你信我吗?”
阎远撇嘴:“我当然信你,只是赛拉弗他……他……”
“有意思,”方和瞥了阎远一眼,又回过头去,“小阎王,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现在纠结赛拉弗的问题。毕竟赛拉弗又不在这,你面前这只狐狸崽子不久前才救过你的命。”
苏酩没想到方和会帮着自己说话,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阎远的表情有些复杂。
方和又道:“你来得可不算早,这崽子之前被当菜切,肠子洒了一地,稀里哗啦的……话又说回来,他如果想自己逃出去可简单得很。”
苏酩听到这话,觉得腹部又一阵疼痛:“前辈,你可以委婉一点吗?”
阎远轻笑:“方前辈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赛拉弗怀疑小白的。我只是太……小白,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苏酩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出声:“我怕更早一点,你不会信我。”
“小白,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你……”
“打住,”方和突然打断,“我不想听你们的风流往事,狐狸崽子休息好了,我们走吧。”
阎远方才还写满委屈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苏酩一时语塞:“前辈,注意用词。”
“那……”阎远捂着脸站起来,“那走吧。”
苏酩躺了一晚,如今起身只觉得四肢僵硬,并没有别的异样。
周围的景色和记忆里大不一样,阳光洒在枯木和石板上,没有任何恐怖的氛围,只有荒凉。之前困了他们许久的泥路,白天看来也不过是普通的林间小道,哭泣,怒吼,谩骂,哀嚎都消失了,只有大风吹动枯木的声响偶尔传来。
沉睡已久的骸骨又见到了蓝天和阳光,怨气散去,这些亡魂终于得以安息。道路尽头,一位姑娘安静地站着。
姑娘身材高挑,发灰的短发随风飞舞,看上去甚是潇洒,只是这暗红衣服和薛常的黑色单衣像是同一批做出来的,没有装饰也没有暗纹,合身但是过于朴素。
魔界人都穿这样的衣服吗?
姑娘见三人出了荒原,恭敬俯身道:“在下魔族玉宇令,姓姬,名十五。三位是否愿意去月宫一叙。”
明明是很客气的一句话,这姑娘的语气像是要捆了他们去月都严刑逼供,这人真的不是来要他们性命的吗?
见三人没有回答,姬十五又笑:“交代的说完了。诸位好啊,在下姬十五,目前是魔族四令之一,你们可以叫我玉宇令或者直接叫名字就成。三位这几天辛苦了,不知愿不愿意去月宫小坐?”
……这反差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那个,玉宇令,”苏酩最先反应过来,“我们一定要去月宫吗?”
姬十五笑道:“上头吩咐了,尽量请过去。不过你们如果实在不愿意,我即刻就可以带你们出魔界。”
阎远点头赞同:“我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去他族都城,抱歉了。”
苏酩附和着点头。
姬十五爽快一笑:“好说,我们可以立刻去天桥。只是三位,真的不需要换件衣服吗?”
苏酩这才发觉自己的衣服被烛九阴的镰刀扯得一塌糊涂,腹部前后各有一个巨大的破洞,肚脐都露在外边。原先白色的衣服新伤叠旧伤,各种红色交相辉映,实在很有特色。
方和看上去不比自己好多少,风干了的污浊血液呈现一种恶心的黑色,所有的布条都在往下垂,本来就不好看的衣服更丑了。
三个人只有阎远情况好一些,只有外袍染上了不少血迹,看着还称得上整齐,只不过那漏风的右臂着实显眼。
要苏酩穿成这样从魔界和妖界的集市里走过去,还不如当场要了他的命。
“小远,”苏酩可怜巴巴地看向阎远,“要不我们去坐坐?”
阎远看着他的衣服陷入了沉思:“我们去月宫,难道不需要穿过月都的集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