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依旧在扑腾后腿,没有要发出声音的意思。
“看来是没什么用,”方和看着面面相觑的俩人道:“那我能吃了这玩意吗?”
兔子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开始在方和手中乱扭。
别说兔子吓到了,苏酩也吓到了。旁人也许有这种奇怪的爱好,但他自己是万万不敢吃怨气如此浓郁的东西的。苏酩瞄了一眼旁边的薛常,薛常也是一脸无奈。苏酩心道刚才薛常如此淡定,看来是没反应过来,正常人还是居多的。
苏酩的这点小心思方和自然不会知道,他正在和一只乌黑的兔子大眼瞪小眼。
“嗯,能听懂,”方和又把兔子举到面前,“有没有见过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妖族小孩?”
兔子安静了几秒,最终挣扎着晃了几下身子。
“不错,还知道回应”方和继续问,“那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苏酩看着方和无比熟练的动作,觉得这人简直神奇。他现在看着那只抽搐的兔子都觉得可怜。
兔子用腿指了一个方向后不动了,任凭方和如何提着耳朵甩来甩去也没有反应了。
方和把兔子随手扔掉,道:“看来只能问这么多了。”
“它死了吗?”苏酩看着地上的一坨兔子发问。
“没有,”方和失笑,“晕过去了而已,小兔子不禁吓。”
……哦,好吧,还能说什么呢。
薛常看向兔子指的方向,平平无奇的泥土路,笼罩着黑雾。
“可信吗?”薛常觉得这条路完全没有另一边的山丘来得可疑。
那山丘顶完全被黑雾覆盖,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往外冒的冰凉阴气。
“不知道,不过就算不信这兔子咱也是瞎猜。”方和看着兔子指的路,“好像确实太朴素了点。”
苏酩道:“我们不能耽搁,姑且信它一回。”
三人还是走上那条小路。
耳边渐次出现悲鸣声和谩骂声,这些声音无一不在告诉他们,前方的情况不容乐观。
尽管刚刚方和很轻松地抓住了那只兔子,苏酩仍然觉得想要不受伤地离开荒原几乎不可能。毕竟自己上一回来这差点丢了性命,就算经过这段时间自己的实力突飞猛进,前方仍旧是未知数。
苏酩眉头紧锁,方和也一反常态地非常安静
“我们会遇到阎紫杉的亡魂吗?你认识他吗?”薛常冷不丁开口道,“就是在他死后荒原才开始变成这样的,若不是因为穷奇,也有可能是他在作祟。”
苏酩很想实话实说他不知道,也很想反问为什么薛常作为魔王不认识阎紫杉,倒觉得他有可能认识!方和呢?此时不怼两句更待何时!
结果方和仍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阎紫杉,前地府二公子。如今的天庭和地府都对他的事闭口不谈,并非因为他惨死荒原。而是因为他的武力。
“我听说连二郎武神都奈何不了他。”薛常见无人应答,又自顾自说起来,“天庭都要忌惮地府三分,就是因为他和上一任阎王。若不是因为穷奇刁滑,他也不会身死当场。”
尽管苏酩没有和昔日的阎紫杉打过交道,此人的名声也足以让他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他所知的和薛常说的没有多少区别。
让苏酩觉得奇怪的是方和,方和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不是说沉默不好,而是这与先前话唠的样子实在是相去甚远,让苏酩觉得不太舒服。
“如果真的遇到阎紫杉了,咱们能打赢吗?”
薛常的疑问让苏酩的注意力又回到眼前的路上。
他依旧很想实话实说他不知道,他并未与这个传说中的武疯子交手过。再者,阎紫杉在两千六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很多东西再也无从考究。
“苏小朋友,你认识天书吗?”沉默了一阵的方和突然开口,语气一如往常,十分欠揍。
苏酩好奇这人是不是尤其擅长变脸,怎么变得比翻书还快?
“听说过,不认识。”看在妲己的面子上,苏酩还是尽力对这个人客气。
不过刚刚不是在说阎紫杉吗,怎么突然提起天书?
“天书也许知道阎紫杉的事情,”方和看着苏酩一脸疑惑的表情,出言解释,“我总感觉他什么都知道。”
“天书不是书吗?”苏酩问完这句话才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悄悄地红了脸颊。
方和没注意苏酩的异样,只道:“哈,天书是个性格特别差的油腻中年男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酩感觉自己听到了他的一声冷笑。
“天书已经下落不明几百年了。”苏酩突然觉得这是一个追问的好时机,“不知前辈是何时与天书相识的?”
方和依旧一脸笑容,道:“他嘛……我认识,也不认识。咱们若是有缘,你以后会知晓的。”
苏酩刚要开口,只听前方不远处有哀嚎声快速逼近。
他正要拔剑,方和却道:“莫急,不是冲我们来的。”
苏酩不明就里,仍是拔剑劈开扑面而来的黑雾。顿时周身一片鬼哭狼嚎,原本还算安宁的雾气全都扭曲乱窜起来。三人被浓重的黑雾包裹,一点儿也看不清前路。
苏酩心道不妙,看来自己好像确实不该动手。
“都说了莫急嘛。”方和的笑容里出现一丝无奈,“本来不是冲咱来的,现在稍稍有点难搞了。”
方和抬手也不知施了什么法,转身对二人道:“呆会你们不要出手,跟着我就行。狐狸崽子,剑给我。”
啊?
他刚刚说什么?
谁是狐狸崽子?
苏酩不知妲己是如何认识的这个家伙,但他觉得他找到了妲己近日愈发暴躁的原因。
苏酩将一句骂街咽回肚子里,把手里的剑扔给他。
“好剑!我见过的兵器也不少了,此剑当属第一。”方和掂量了两下手中的长剑,抬手将黑雾劈开一道口子,“跟紧我。”
二人跟着方和在黑雾中左右躲闪,苏酩无暇思索其他,只跟上方和的步伐就已经很困难了。他感慨这个人可以让他在“此人欠揍”和“这是高手”之间来回横跳。
方和肯定不是一般人。
这些厉鬼仿佛无视了苏酩和薛常,反反复复只攻击方和一个人。苏酩大惊,这些厉鬼竟可以驱使怨气,不知已经修炼了多久。无定形的怨气更加难以防御,饶是方和身法不俗,身上也已经出现了几处擦伤。
好在方和提剑斩断怨气之间的连接处,硬生生杀出一条路来。
苏酩几次与呼啸的黑雾擦肩,听见黑雾后尖细的叫声,那声音似乎在喊叫些什么,他听不懂。猜想着是不是长久困于荒原,这些鬼魂已经忘记了语言。
他觉得这段路真是漫长,他视线所及只有方和灰白色的背影和身边薛常飞扬的红发,更多的景象完全被张牙舞爪肆意扭曲的黑色雾气掩盖。突然几滴液体甩到苏酩脸上,凭借着嗅到的丝丝腥味,他知道那是血。
方和的脚步没有丝毫减慢,尽管血液已经染湿他身上灰白的外衫,血渍在右肩的布料蔓延开来。苏酩深知这些攻势若是招呼在自己身上,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好在黑雾终于不再无穷无尽,能看到雾后有什么东西的轮廓。
待到突破重重黑雾,三人停在一处破屋前。石墙风化,木板腐朽,门早就不知所踪,看起来离彻底倒塌也就一步之遥。
方和睁大眼睛打量着破屋:“之前居然有人住这里吗?”
语气一如往常,但夹杂的轻微喘息还是表明刚刚的战斗并不轻松。
“前辈你右肩的伤,”苏酩的声音带着点心虚,“抱歉。”
“这点小伤,无事。”方和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被苏酩的苦瓜脸逗笑了。
方和掂量着剑:“这剑刃的材料可不多见,怎么拿到的?”
苏酩道:“这是我父亲给我铸的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
方和把剑扔回给苏酩,笑道:“哦豁?那你爹很不一般啊,你的年龄只怕也不小。”
苏酩不明所以:“前辈为什么这么说?”
方和一声轻哼,道:“当年烛九阴在冈底斯集会瞬间杀死在场几乎所有人,阴火焚烧了几百具尸体。你的剑,就是那些人的骨灰做的。我听说东西方各收敛了半数骨灰,东方的那些早就被天庭销毁了,西方随后也毁去剩下一半。”
苏酩大惊,道:“竟然是骨灰?呃……不瞒前辈,我确实生于正元年前,只是前辈如何认出这材料的?”
方和大笑:“这剑刃锋利无比,只折不弯,肯定不是寻常材料。我有幸见过那些骨灰,所以认得出。你好好收着吧,这剑若是坏了,如今可造不出第二把了。”
苏酩见他不追问,松了一口气。
“薛将军?”苏酩见薛常就差把不满写在脸上,担心是他们的谈话有问题。
“无事,”薛常的目光却越过他们两人,落在了那个破屋上,“这破房子怎么还在,晦气!”
“嗯?”方和似乎来了兴趣,“怎么个晦气法?”
“呼……”薛常深吸一口气,开始骂,“那混蛋天庭借口护卫刑场,天天派人守在这个操蛋屋子里!我他妈又不是傻子,还不是想监视咱!也不找个像样一点点的借口,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