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情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玉石俱焚。
所以她很少会为什么事情为难,或迷茫。
可此时此刻,江荼外衣之下的束腰中,就是淬毒的匕首,她却不知道杀了谁,才能换回秦符符。
李谊的心口好像被绵绵打了一拳,一阵酸涩气涌到了喉间。
他没办法告诉这个眼中有光的的姑娘,秦符符的死不是县令一人做的孽,而是她的未婚夫为了入赘虞氏,又不想有损自己的声誉,和虞家大小姐联手做的局。
虽然她根本也不在乎背后的这些,她只是想要她的姐姐回来。
回过头来时,李谊从来温和坚定的目光,在江荼真诚发问的目光中,溃不成军。
李谊垂下目光,身侧的手捏住的衣服,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书读万卷,此刻不知如何答她。
江荼也没有逼他要个答案,苦笑了一声道:
“先生,我走进县衙,看到那个场面时,最先想到的不是对狗官的恨,而是想到……我再也不能听我阿姐说话,不能挽着她的手了……”
江荼的手指轻轻揉搓着手帕,眼神只落在手帕的绣花上。
李谊靠在树杈上,脑中一闪而过的,是朝晖楼上,自己拼命伸手,却从掌中滑落的,母亲的衣袖。
李谊低低收敛着眸光,默然点头。
江荼垂眼,撑在树杈的手掌边,是安静的人,是因为不知如何安慰她,而感到为难的人。
是明明不该明白她痛,却同样悲伤的人。
他说不出话,但江荼能感觉到,自己描述不出的那些痛,因为他也在承受,所以他都懂。
几乎是没有思考,江荼脱口而出:“您能给我唱一支歌吗?”
她紧接着补充:“欢快的歌。”
李谊转过头来,眼含不解。
江荼一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然后才想起来李诫那天说的话:
水中妖类,善舞善歌。悲伤之人闻其欢歌,则喜笑颜开。
刚刚那一刻不知怎么的,江荼把这句话安在岑先生身上了。
“对不起先生……我……”江荼自觉冒昧,连忙道歉,却听岑恕也同时道歉。
“江姑娘我……实在不会唱歌……”岑恕面含愧色。
“是我冒犯了。”
岑恕转过头,沉默片刻,从怀中摸出一物,转过头看着江荼,认真道:“不知笛声可否?”
江荼想听的,明明是欢快的。
可岑恕的笛声一出,江荼就感觉自己的愁伤都具象成了声音,如细细弯弯的水流,在风中流向远山。
然而,当这愁伤的溪流,从心间流淌而过时,又好似再若有似无地抚摸心底的裂痕。
或许是因为这笛声,眼前的春山都黯然,又或许是因为方才点心中的安神药起了效。
连日的疲惫压上心头,江荼靠在树干上,缓缓合上了眼。
不知吹奏了多久,李谊停下笛声时,回头就看见靠在树上沉沉睡去的少女。
在她合住双眼的时刻,他终于能好好看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