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飞燕一指点在窗檐上,侧眸朝楼下瞥了一眼,气鼓鼓地对赵缘道:“今日可是让虞境暄出了好大的风头。
平日见谁都横眉竖眼露三分白,我们主动与她问好,她也爱答不理,从不拿正眼瞧我们。
现在所有姑娘都在屋中休息,偏她要坐在树下,让一群男子围着嘘寒问暖才行。
偏偏那些穷进士没骨气,遭着白眼还非要往上凑。”
“六娘莫气……”赵缘也斜目朝窗外瞥了一眼,笑着懒洋洋挥了挥手,似是在安抚扈飞燕,眼角却分明多了几分刻薄,话间也多了些阴阳。
“都说读书人毕生所求有三,一为进士濯第,二为修撰国史,三来便是娶五姓女。这也怪不得那些文人追捧虞大姑娘了。
毕竟人家虞氏可是五姓贵族,更是天下文人最崇尚的荥泽虞氏,瞧不上咱们这些武将人家也是应当的。”
“哼,武将怎么了!要是没有你我的父兄于乱世浴血奋战,五姓祖地都不知道被烧了多少遭!他们居然还敢瞧不上我们!”扈飞燕凤眸喷火,娇俏的小脸被怒火烧上一曾淡淡的红。
“哎……”赵缘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似是自怨自艾道:“莫说是我们这些公府侯门人家瞧不上,就连皇家都入不得五姓贵族的眼呢。”
说着,赵缘略略直了直身子,以扇掩口,压低声音道:“你也听说了吧,前段时间圣人有意把虞大姑娘指给赵王殿下为王妃,谁承想人虞相爷居然连皇子龙孙都瞧不上,硬是寻了各种借口给推掉了。
你瞧瞧,人家五姓贵族的尊贵,可不是连皇室都压了一头。”
扈飞燕一听脸色瞬间阴了,将刚从小几的果碟中拈出的果子又往桌上一扔,秀眉一挑,轻蔑道:
“说什么不慕皇家、不攀龙附凤,虞氏不过就是嫌赵王殿下平庸,又不愿给他做续弦罢了。
更何况,诸位皇子英才辈出,若圣人真瞧得起他们家,怎么偏选了五皇子赵王殿下与之做配?
而他虞氏若真是清流,怎么崔氏和七皇子得势的时候,他们急急忙忙要给虞二和七皇子定亲。七皇子一失势,他们又立刻把婚约解除?如此趋利避害,真是脸都不要了!”
说着扈飞燕又“啪”的一声将团扇也拍在榻上,更不悦道:“一说虞意言我就来气!
虞境暄是趾高气昂惹人厌,可虞意言那副故作娇弱乖巧,实则处处心机、到处卖弄她肚子里那二两墨水的样子,比她姐姐还讨人厌!”
赵缘笑着轻拍扈飞燕的胳膊,又隔着帕子拈了块新果子好端端送入扈飞燕手中,娇嗔道:“你呀,我知道你素与虞二姑娘合不来,可她毕竟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养大的。
皇后娘娘仅有太子殿下一子,把虞二姑娘当亲女儿般的教养,就连圣人都对虞二姑娘喜爱有加,她在宫里那可是公主般的待遇。
所以这些话呀,六娘你私下与我说说就好,进了宫可切莫和虞二姑娘起了争执,我怕你讨不到好。”
“我还能与她起争执?!她不欺到我头上,我就谢天谢地了!”
扈飞燕一听,“噔”地坐直了身子,拉着赵缘气鼓鼓道:“芙宁你是不知道!
晋王殿下自小养在小虞妃身边,而小虞妃又是皇后娘娘的庶妹,对皇后娘娘唯命是从。
这样一来,晋王殿下少不了总要跟着小虞妃,去皇后娘娘寝宫问安。
每每晋王殿下去,那虞意言必要侍奉皇后娘娘左右,在殿下面前低眉顺目却极尽周到,今儿煮个梨汤,明儿做个点心,生怕殿下注意不到她!
若不是殿下的侍从告知于我,我都不知道那看着蔫巴的蹄子,竟安了这么一副算计心肠!”
扈飞燕气得直绞帕子。
“六娘,你也真是的!”赵缘又靠了回去,头歪在枕上看着扈飞燕笑,道:“虞二姑娘是什么人,你我还不知道吗?
皇后娘娘不是逢人就夸她家二姑娘就生了一副妥帖性子,待谁都客气周到嘛。所以,我倒觉得她不是刻意讨好晋王殿下。”
说着赵缘狡黠地看着扈飞燕笑,声音也更轻快了许多。
“更何况晋王殿下的心都给了出去,任凭她虞意言闹破了天,不过就是碰一鼻子灰罢了,你瞎担心些什么?”
扈飞燕闻言俏脸微红,方才还怒气冲冲的情绪被敲开一个口子,不悦瞬间烟消云散,绷直的身子渐渐松开,重新倚靠回软垫上,下巴扬起一个精致又骄傲的弧度:
“我有何担心的,待虞意言算尽心机却徒劳无功的时候,她自会知道自己的嘴脸有多可憎又可悲。”
边说着,扈飞燕边摊开手绢中的果子,用牙尖一点一点抿着吃,活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赵缘用扇子遮住半边脸挡光,笑看着扈飞燕道:“晋王殿下恐坏你清誉,从未将自己的心迹表于人前,所以旁人可不知这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四殿下,心里不知道怎么痴慕我们六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