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像了,李谊同崔敬州真的太像了。
有北方游牧民族血统的李氏家族,大多生得阔面深目高鼻,宽肩厚腰,魁梧高大,性格豪爽粗旷、不拘小节。
而李谊,民间流传他的画像千千万,那些画师大多没有见过他本人。但他们手中李谊的形象,无一不是衣文锦绣、谦谦君子。
再题一句:生得观音面,心期细酒歌。
他卑以自牧,含章可贞,端庄自正,身上有其他李氏子弟都没有的谦恭和内秀,放眼整个陇朝,都如璞玉般熠熠生辉。
宣平帝看着李谊,就看到陇朝融入中原文明,走向盛世的未来。
当年,宣平帝携群臣游赏太液池。
闲聊中,宣平帝看着崔敬州初生的华发,感慨十几年前初见崔敬州时的惊为天人。
便有随行人半是真心、半是附和道:“只恨生不逢时,无缘得见当年鲜衣怒马的崔公。”
一旁的司徒同中书门下三品、当朝宰执之一,亦是当代名儒的荀煊道:“见贤何须逢时?见到如今的七皇子,便是见到了二十年前的崔公。”
宣平帝一听这话,得意之余也来了兴致,左右不见李谊,便问:“同来游园,缘何他兄弟几人都在,独独不见清侯?”
过了半晌,寻到人的宫人引众人在一处叠山的背处远远见到李谊。
他浅坐石上,膝上搁书,于无人之处亦是正襟危坐。
他垂眸阅读之时,便是投在地上的影都是专注而静好。
在他身侧,紫薇花再没有一年开得如当年那般的好,容华婉婉,明若朝霞。
那晓日瞳昽般的粉红色,映着李谊的一袭青衣,以明艳衬玉色,竟是交相辉映,紫薇之愈燃,玉人之愈加清,压得满园盛景再无春意。
看到这一景,远观的众人方知何为宣平帝初见崔敬州时的“惊为天人”。
过了好半天,人群中才有人兀自轻声吟道:
“紫薇花对芙蓉郎,明光玉色滟石塘。莫惜崔公敛春意,但见碧琳整衣裳。”
“莫惜崔公敛春意,但见碧琳整衣裳……”宣平帝仰头笑着叹了一句,无力地把剑仍在李谊身上。
血缘,真的是太神奇,又太强大的力量。或者换言之,所谓血缘,不过是究极形态的宿命。
所以崔敬州篡国一年半后暴亡,却永远做为烙印活在了李谊身上。
不论崔敬州的选择是不是李谊的选择,但同样的忠、善、义、信,李晋信过崔敬州,换来个洗骨换髓之痛。
他怎么敢再信李谊。
从上一个圣人撕下皮囊的那一刻,李谊的良善,成了伪善;李谊的端正守节,成了皮里阳秋;李谊的卑以自牧,成了王莽谦恭未篡时。
宣平帝杀不了李谊,可也再不想见到李谊。
第二日,李谊离开了盛安。
宫中人都说,七皇子丧母重病,被送往南方温润之地疗身伤、愈心伤。
可须弥知道,那一年,李谊就被送去了陇朝极西的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