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棠跟着宋明昭熬了许多天,寿字不能够假于人手,边上的龙纹装饰却让初棠帮着绣了不少,也狠熬了几天夜。
宋明昭见她困的眼下淤青都要掉到地上,有心体恤,让她今日在府中歇息,叫她起床的重担反而落在了江遗头上。
江遗从不知道竟有人起床能这样磨人。
轻声叫连个回应都没有,将人扶起来又缓缓倒了下去,好像没有骨头似的。
眼看着要误了时辰,他咬咬牙一把将宋明昭从被子里掏了出来,却眼睁睁看着她阖着眼睛,不管不顾地倒在自己身上。
“公主,要迟到了。”江遗有些僵硬,被子里掏出来的人柔软又温暖,闭着眼睛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身上。
宋明昭破罐破摔:“迟到就迟到吧。”
江遗小心捏住她的肩膀,试图把他从周公的美梦中晃荡出来:“不能迟到,今日是大事。”
宋明昭被晃的失去平衡,一头磕在他肩头,痛的吸了口气,却还是没睁眼:“睡觉才是最大的事,不要吵我。”
江遗只好勾着胳膊去拿宋明昭的衣裳,七手八脚地给人穿上,又充当了人肉靠枕,宋明昭全程闭着眼睛梳完了妆发。
快入宫门时,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安稳而沉静地守着宋明昭的人一瞬间察觉,漆黑的眼睛看过来:“舍得醒了?”
他声音凉凉的似乎带着一点不怎么明显的嘲讽。
宋明昭眨了眨眼睛,记忆缓慢回笼,想起早些时候她耍赖不起,江遗俯下身子为她穿衣戴袜的情形。
宋明昭:“......”
她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子。“醒了,完全醒了。”
为了不弄乱宋明昭的钗发,方才她倚在江遗身上睡的。
怀中的热源远离,江遗动了动肩膀,视线落在宋明昭精心装饰过的脸上,姿容美艳,却眉目倦懒。
分明没有睡够。
宋明昭撩了撩车帘。
外面初升的日头一点点升上去,微暖的日光正落在宋明昭脸上,她眯着眼睛往外探了探头,江遗有力的胳膊从后边伸过来护在她脑袋与窗梁之间。
天子寿辰,庶民同乐。为了庆祝宋懿的生辰,百姓也会休沐三日,还会有朝廷官员赏赐吃食给予周边百姓。
眼下街道已经热闹起来,许多城郊百姓也来赶集,等待着吉时,希望能得到天子的赏赐。
宋明昭的视线却落在了几个衣衫褴褛,夹在人流中不知所措的人身上。
他们面容干瘦,风尘仆仆,似乎是从哪里逃来的人,混在人群中十分不起眼,就像一切污秽都被掩在华美的锦缎之下,看不出端倪。
远处,有无数田地正在干涸。这里的人们期待着太阳升起,但在山那边的人,都祈祷着太阳慢一点出现。
这样就会少枯死一些作物,多一点水源。
宋明昭收回了视线,她轻声唤来车边的小侍,让人送些银钱给人群中的难民。
·
不多时,马车已到了殿前,宋明昭抹了一把脸,强打起精神下了马车。
明盛是朝中老将,多年戍守边疆,战功赫赫,曾将鲜卑国三皇子,也是如今鲜卑国君主的胞弟斩于马下,让鲜卑损失一名大将。
这样的勇猛让鲜卑人望之生畏,边境和睦数十年,他功不可没。
只是这些年来,他旧伤严重,右腿跛行,肩膀处一到阴雨天就疼痛难忍。宋懿将他接回京城赋闲职修养,而他的儿子明晓天在边境担任左护卫大将军。算得上是将门世家,彪炳显赫。
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明盛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他的须发被边疆的尘土染成了一种没有光泽的灰色,他激动地敲了敲拐杖拐杖,连带着胡子也颤了颤,正和边上的许丞相说着什么。
许丞相似乎难以招架,脸上笑意有些为难。
“你也知道最近拨款都去赈灾了,一时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两。”
明盛拔高了声音:”赈灾赈了他娘个蛋,也没整个什么出来,全都给那些狗娘养的吞到自己荷包里去了,我的兵才是真的等着吃饭呢。”
许丞相伸手在空气中按了一下,示意低声,他已注意到走近的宋明昭,对她行了个礼:“公主殿下。”
明盛的腿伤让他行动不便,他拄着拐杖艰难地转身,敷衍地行了个礼。
宋明昭连忙将他扶起:“大人腿上有伤,不必对我多礼。近来春日换季,大人的腿伤有没有好些?”
宋明昭尊敬的态度让明盛心中舒服了些。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但至少没碍着他什么事,对他也一贯尊敬。
他脸色缓和些,道:“一直都是那样,就这样养着也没见坏,多谢公主关心。”
宋明昭点点头,道:“我偶然得了一个治腿伤的外用方子,不知奏不奏效,待会派人给您送过去。”
她对明盛将军心有崇敬,虽然脾气不好为人高傲,但征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也是实实在在的成绩。她对此心怀感激。
明盛道:“还是你有心,比你哥哥强些,哼......”
许丞相脸色一变,微微扯了扯明盛的袖子。
明盛却恍若未觉,大声道:“你扯我袖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