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昭给每个丢了孩子的妇人一笔补偿,又正式编了一队人在平海渡日夜巡逻。
她从始至终没有露面,所有事务都是由江遗代为传达。
秦娘总是对宋明昭颇为亲近,有时运来了新奇玩意,或是新鲜水果,总托江遗帮忙送去。
宋明昭也从不厌烦轻视,照单全收。
江遗作为两人之间的传话筒,久而久之,说话也失了许多拘束。
“这是秦娘托我带给你的耳坠,说是江南那边时兴的样式,特别特别好看,也让您看个新鲜。”
江遗一板一眼地复述秦娘的话,热情洋溢的话语在他古井无波的语调下丧失了一半生机。
宋明昭接过他手中的首饰盒,打开看了看,是一只巨大的银饰,平安锁的样式,缩小了尺寸,但该有的花纹錾刻一样不少,胜在小巧精致。
只是作为耳坠来说,还是太过沉重。宋明昭拿在手里垫了垫,感觉耳朵一痛。
她默默把盒子关上了。
江遗送到了东西,却半天没动,宋明昭抬眼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道:“你为什么一副盯着我有话要说的样子?”
他瞳孔一缩,僵硬地移开了视线。
宋明昭面无表情:“回答。”
江遗下意识地答道:“今日旁人议论你的那些话,你分明听见了。”
“怎么,你也好奇?”
说不好奇自然是假的。年幼时生生咬下一块肉来,听起来倒像是鬼怪故事里的恶童。
宋明昭又打开了盒子,无所事事地捻起那只沉重的耳坠把玩起来。
“怎么还问?难道不怕我也将你咬下一块肉来?”
“没有。”江遗视线一飘,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唇上,诚实的答道。
宋明昭挑了挑眉:“胆子挺大,难道忘了我是生啖血肉的女魔头了吗?”
江遗气息一滞,他的眼睛黑沉,像是未被驯服的野生动物:“是吗?”
除了那一次在街上,宋明昭鞭打了荣亲王的侄子以外,他再也没有见过宋明昭做过什么暴虐的事情。
即使是公主府的下人,她平日里也并不多加为难,有时夜间醒来不愿劳烦门外守夜的小侍女,甚至自己点灯。
自己一开始过来的时候满脸不愿溢于言表,她除了出言警告,也并未真正计较。
他莫名觉得宋明昭似乎并不是像传闻中那样,在听到宋明昭这样形容自己时,不知不觉蹙起了眉。
他不自觉出声辩驳:“今日你都没有追究他们。”
宋明昭道:“他们说的是实话,有什么可追究?我确实生生咬下乳母的肉,喝了她的血,她将我哺育大,我却这样报答,的确不是常人所为。”
江遗迷惑地眨了下眼:“女魔头会这样形容自己吗?我在七杀阁遇到过吃人肉的人的,他们和你不一样。”
宋明昭目光一颤,避开了他的视线。
饮人血肉,她很久没有想起那个场景,眼下也条件反射地躲避。她又带上漫不经心的笑:“有什么不一样?也许我先天就是个恶种,就喜欢......咬人。”
“咬人”两个字被她说的晦涩,像是唇齿间夹杂着锐利的石子,磨的生疼。
江遗却摇摇头,看起来并不赞同她的说法。
宋明昭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他,忽然靠近他,抬手。
江遗没躲。
尖锐的银针刺穿他的耳垂,很快,疼痛涌上来之前是麻意,然后渐渐发起热来,他能感觉到右半边耳朵正在充血,发胀,坠上沉重的锁。
“这么忠心,赏你好了。”她声音轻佻,像是初见时的尖锐。
细密的疼痛终于苏醒蔓延,江遗呆愣地看着她。
“......你生气了么?”
他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只有一点血,已经缓慢地凝固了。
这样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连他在七杀阁的日常训练的痛苦的一半都不到。
但是它像一个披着奖赏外衣的惩罚。
江遗敏锐地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