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诺娜走进房间,看到两扇高耸宽阔的柱式框架窗户下,青翠的藤蔓蜿蜒而上,风让白色蕾丝窗帘轻柔摇曳,把清新的花香徐徐吹拂进来。凯瑟琳也是一身白裙,坐在一张摄政风格的裙边长沙发上,倚着天鹅绒扶手在歪头看剧本,听到她的脚步声后,抬头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薇诺娜也不急着告诉凯瑟琳汤姆来了,而是坐下又聊了一会儿阳光小美女的导演对最终剪辑的意见,然后有意无意地问:“本呢?”
凯瑟琳合上剧本说:“他看到我那辆布加迪威龙,觉得很漂亮,就去试了。森林那边的路可不是为了跑车修的,他也不嫌颠簸……”
“那不是汤姆送你的吗?你也不怕他生气。”薇诺娜知道凯瑟琳对跑车兴趣不大,收藏的车两只手就能数完,而汤姆送的这辆限量款跑车可是登上过报纸头版的。
凯瑟琳对她的疑惑不以为然:“汤姆没那么小气吧,他不会在乎的。再说我又不是送给本了,偶尔我也喜欢开着在乡间小路上慢慢溜几圈,那感觉确实不错……虽然有点辜负它的性能了。”
薇诺娜心想:汤姆不在乎?怎么可能,这话说得太不懂男人了——啊,可是凯瑟琳怎么会不懂呢,大不了她回头哄几句就完了。想到这里,薇诺娜忍不住笑道:“可我今天把他带过来了——本杰明巴顿奇事昨天在格拉斯哥杀青,今天回伦敦办杀青派对……我说要过来看你,他就说想一起来,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那太好了,”凯瑟琳恢复笔直的坐姿,笑着说,“我真的有点想他了——我们今年就在危情谍战的伦敦首映礼和提名者午宴上见过,仅此而已。”
凯瑟琳走到一片童话般的玫瑰花海里。花园中央的喷泉旁有一座二层的罗马风花亭,连接的拱形门洞一侧框架上支撑着数以万计的花朵装饰。
为了保证美观,这里总是三日一换,今天正好是最新鲜的第一天,深深浅浅的花瓣色泽如同一条凝固时间的古典瀑布,压过了晚霞的灿烂,阳光也添彩地为它披上最后一层金色纱衣,让它如此静谧又轰轰烈烈地霸占观赏者的眼球。凯瑟琳驻足观赏了几分钟汤姆当年亲自敲定设计的园景,才登上深青色的石阶。
汤姆果然在这里等她。看到他疲惫的样子,想到自己给他找了多少麻烦,本来就有几分心虚的凯瑟琳坐下就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不该我说本比莱昂高我才和他订婚的……”
“……”阿汤头大地说,“本来我觉得你不是故意的,但现在我觉得你可能就是。”
凯瑟琳委屈看着他不说话,汤姆听着亭外喷泉汩汩的流水声叹了口气,把凯瑟琳拉过来坐得离他近一点,温柔地说:“我和贝拉都很想念你。”
“正好,你把我给贝拉买的衣服带回去。”凯瑟琳这才开口说,然后又沉默下去,思考该不该祝贺他苏瑞的出生。正在这时,汤姆的声音冷不丁在耳畔响起,一个冰冷的东西被他放在她的手心:“我来把这个还给你——一直放在贝拉那里,她也用不上。本确实还挺会挑戒指,起码比莱昂好点。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和阿弗莱克订婚?我觉得这还是有风险的,我担心你被吸血。”
凯瑟琳握着红宝戒指,明白汤姆暗含的意思——他认为本前两年的名声太差劲了,并不算一个好的人选,也谈不上相互成就。所以凯瑟琳半是玩笑,半认真地维护本说:“我不在乎。反正以我现在的地位,找谁都是吸我的血——噢,除了你。而且我觉得我也可以开始尝试一下婚姻了……”
汤姆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郁闷过。为什么凯瑟琳年轻单纯把婚姻对象当作终身寄托的时候,他没碰上,凯瑟琳成熟稳定觉得可以尝试婚姻生子的时候,他也没碰上……而且只要一想到这样稳坐高台的凯瑟琳还是他亲自教出来的,他就更想吐血了。
而他甚至也不能指责凯瑟琳的变心——他又想起凯瑟琳试婚纱的那个深夜,她伏在他的胸口,海浪般的头纱把他们两个人都包裹住,凯瑟琳明亮的绿眼睛里倒映着他,她说,我们现在去结婚吧……而他居然傻到拒绝了。
他越来越不愿意回忆这让他后悔终生的一幕,此刻一想起更是感觉耳朵嗡嗡地响,直到凯瑟琳握住他的手,看他不算好的脸色担忧地问:“所以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剧组还好吗?”
提到剧组,汤姆一下子冷静下来。他回应说:“剧组没什么事,不过我也确实想请你帮个忙……你最近还是不打算露面?”
“第一次公开露面当然要等到下个月的戛纳。”凯瑟琳看着他专注的目光轻声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叹息,“你明白的。”
汤姆看出了凯瑟琳对他仍然有些眷恋,也早就猜到凯瑟琳这么做的原因:凯瑟琳把自己禁闭在家,隔绝狗仔,是为了确保下一次瞩目的公开亮相就是绿袖子的首映,这才能让饥渴了一个多月的媒体和全世界八卦群众,都对此翘首以待,绿袖子才能从中获利。
这让他评估了凯瑟琳和本的感情程度后,还是忍不住自我安慰……也许他们还是炒作居多——虽然他拒绝承认凯瑟琳比他眼光好:本再怎么声名狼藉,也显然比凯蒂更适合炒作,更拿得出手。太可惜了,他想,他当时怎么就这么快放弃卡米呢?还是应该拉着卡米来宣传恋情,没准效果比凯蒂好多了……凯瑟琳也不至于那么烦他的新恋情。
所以汤姆温柔地看着她,抚摸她的脸说:“如果你真的觉得欠我一次,那等绿袖子上映,等你没那么着急的时候,再帮我一个忙吧。独立日的时候,你能来我家一次,看看苏瑞吗?我还邀请格温妮丝,威尔和贾达,狗仔会拍到你们到场。”
汤姆大概是为了展现和前任的友好,破除谣言吧……凯瑟琳思索了一下,反正是7月的事,绿袖子都上映了,她也可以解放一段时间,于是痛快地答应下来。毕竟她今年确实给汤姆找了很多麻烦。
看凯瑟琳诚恳的样子,汤姆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问:“要是本没跟你求婚,你会来找我帮忙吗?”
“当然啊,你明明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有多依赖你。”凯瑟琳立刻哄他开心说,但汤姆无奈地又摸了摸她的脸,仿佛察觉她在糊弄,凯瑟琳只好转移话题,好奇地问,“请格温来,那为什么不请薇诺娜?对了,你不打算放苏瑞的照片吗?你到底搞什么鬼啊。”
“她是我的女主角,但之前也只是借刀杀人的时候因为你才合作过,这次再来的话太像公关了,”汤姆沉吟着说,回避了苏瑞的问题,好像有意不和她多谈凯蒂母女,“格温虽然脾气古怪(你可别当她面这样说,凯瑟琳嘲笑道),但她还是清楚利害关系,不会搞砸的。”
那可不是嘛,凯瑟琳在心里吐槽,就冲格温妮丝每次见面都想把汤姆的嘴亲麻,她肯定不会在汤姆的家闹事的——格温妮丝上次还抱怨说,如果不是她那会儿孕晚期了,没准就是她去和汤姆合作。
汤姆和凯瑟琳闲聊着一些戛纳的事宜走到楼梯口,远远看到(准确说是听到那炸街的声音)飙车回来的本,于是停下脚步。汤姆和凯瑟琳站在长阶上俯视着,任谁来看,都应该觉得他们似乎很般配——
但本仿佛不知道一样,咧嘴笑着靠在汤姆送的那辆布加迪威龙车身上,仿佛无论遇到什么都像打在一团棉花上。他热情地和汤姆打招呼说:“我听说薇诺娜也来了,你们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吗?今晚有很美味的多佛比目鱼……”
“谢谢,但我想凯瑟琳这么忙,今天也没多少时间吧。如果有的话,剧组今晚的杀青派对有不少朋友会来……你们想去吗?”汤姆淡定地回绝了邀请,本立刻真诚地接上,假装没听到后半句:“这一定是一部很棒的电影,我非常期待。所以你们刚才在谈什么?”
凯瑟琳看了一眼汤姆,看他并不在意告诉本后,她就说出了汤姆的邀请,于是本再次迅速笑嘻嘻地问:“为什么不邀请我?我想一定不是因为汤姆不欢迎我吧。”
汤姆脸上露出捉摸不透的微笑:“我当然很想,可惜的是……我已经邀请格温妮丝了,她在电话里对你似乎颇有怨言。我猜,你不会和一位女士争抢吧?这太不绅士了。”
本卡住了:他确实没办法保证格温妮丝看到他不发怒——他当年订婚可没有给格温送那么具有纪念意义的戒指,格温在看到报纸头条后,已经打电话过来骂了他好几次了。
凯瑟琳悠闲地欣赏着漂亮的玫瑰瀑布,仿佛此刻才发现他们在阴阳怪气彼此互呛,于是给本解围说:“他们等会儿就要走的话,要不你去见见薇诺娜?”
本从善如流地听未婚妻的话离开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本还是不得不感叹,他的情敌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见到薇诺娜后,本小声质疑她今天带人来的行为,薇诺娜没好气地说:“他给我角色,我帮他一个小忙怎么了?再说,你以为汤姆直接对凯瑟琳说想来看她,她就会拒绝吗?这都受不了,你还是别想当‘霍丽德先生’了。”
本知道薇诺娜是在用“霍丽德先生”指代克鲁斯夫人一样的花瓶定位,也还是忍不住苦笑,委屈巴巴地说:“你就让我偶尔抱怨一句嘛,格温骂我,你也在折腾我……我又不会对凯茜说。”
薇诺娜好笑地翻了个白眼,还是停住了嘴——虽然本可能是装模作样,但也确实装得有点可怜。
汤姆有一件事说得很对:凯瑟琳今天的确非常忙碌。她只用了十分钟就草草结束晚餐,回到工作室——会计师们给她拿来了堆积如山的账单、财报和税表。凯瑟琳给自己灌了大半杯咖啡,提起精神听她的财务团队开会。
她去年圣诞上映的恋爱假期是实时当日分账,不过划归到去年的分红也只有数百万,大头还是在今年。藻海无边的DVD收入相当长尾效应,不过这部的收益都被投入了戈黛娃基金会,前年上映的借刀杀人还有一些被拖欠的分红,在去年底才被派拉蒙不情不愿地送来支票。初恋50次的分红下半年执行得倒是快,大概是沾了德鲁的光。
这些只是电影方面的,一些股票期权、代言赞助和房产交易的进账也不少。总而言之,她去年的数千万收入当然不是她的巅峰数字,但仍然是好莱坞女星的第一——不是好莱坞的第一,因为汤姆从世界之战里直接拿走了一亿,又有本杰明巴顿奇事的预付款。
凯瑟琳又开始仔细看自己的支出——太多明星赚了大笔钱后就栽在财务和大手大脚的性格上了,尼古拉斯·凯奇不就是吗?被那堆毫无价值的艺术品坑得满头血……这年头谁会花几千万买恐龙化石啊。凯瑟琳觉得约翰尼·德普也有这个征兆:听说他在拿到了加勒比海盗3的天价片酬后也是花钱如流水,去年买了1.5亿的游艇,又在几个月后折价卖出去,凭空亏了四千万……薇诺娜下午和她聊到时也说,这样坐吃山空,就算海盗系列拍到第十部也没用啊。
而且就算自己没这么大手大脚,财务团队没选好也很可能被坑:她记得本和马特共用过一个莱昂的财务师……然后他们三个被那个人卷了上千万资金后跑了。现在虽然人是抓回来判刑了,但损失的财产已经无法收回。
想到这里,凯瑟琳又看了一遍自己那艘豪华游艇的费用——保养游艇实在是一笔天价开支,好在大半被划给公关费用了,因为经常拿给团队举行交游宴会的活动(比如今年戛纳就要用上),或者租给颁奖季公关公司用做评委的游说场地,看上去不算显眼。
至于她的两架私人飞机保养费和油钱……凯瑟琳不放心地问起会计师:“我去年飞的次数不少吧,只有这么点吗?”
会计师惊奇地说:“和往年一样,都是汤姆·克鲁斯先生签的账单啊。”
“他居然还在签?这得快两年了吧,我还以为走工作室的账呢。”凯瑟琳有些疑惑地说,会计师则含蓄地表示,当年签的转让协议上汤姆承诺了,凯瑟琳的这些费用和他的私人飞机开支一起支付……
凯瑟琳想了想,犹豫地给汤姆发了条短信,问他这事要不算了,结果汤姆不知道为什么在派对上都心情不好,迅速阴阳怪气地回她:难道本连这点钱都不让我出了吗?
爱给她付钱就付呗,于是凯瑟琳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继续看下去。凯瑟琳的房产税也少了许多,因为纽约的豪宅已经移交给基金会,所以不用她付,现在也就洛杉矶这处新房需要交。当然,她在世界各地的房产数量比北美多多了,但房产税加起来也不如洛杉矶这一套……有时候明星逃避美国也是很有道理的。
凯瑟琳认真询问能不能把这套也归到基金会名下避税(她一年住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季度,但昂贵的房产税和保险可不会管这个),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会计师再次含蓄地警告她国税局不是吃素的,又安慰她说:“戈黛娃基金会的有力运营,已经填补了你之前空缺的慈善免税额度,所以虽然你的财富蒸蒸日上,但你去年的应交税款其实反倒比前年少……”
慈善的确是避税最有效的手段之一,不然好莱坞也不会有多如牛毛的各类慈善基金会了。她承诺投入戈黛娃基金会的资金是八千万,当然不是去年全部投入,而是根据使用情况一期期打款,这样自然能配合她的财务状况同步进行。碰到盈利可能高的项目,就让假日工作室也插一脚进来,比如阳光小美女就是去年唯一一部联合投资:凯瑟琳觉得好莱坞这几年一直比较缺这种类型的感人喜剧。
虽然戈黛娃基金会到目前为止还在起步状态——大部分投资都是长期投入,主要负责提供给许多毫无名气的女导演、女演员、女编剧们等的资金、拍摄设备和课程,在未来可见的年岁里都未必能产生收益,这实在是一个长久的过程。
比起来,她的团队成员的工资、各式津贴、跨国差补、抽成等支出波动不大,去年也就凯瑟琳拿了影后临时决定给团队批发一人一辆车这笔是额外开支。不过安保支出又涨了——这个必不可少,凯瑟琳自从和本约会那次被砸了车后,就要求保镖24小时轮岗,那加工资也是理所应当的。何况身为保镖,本来也会知道她的很多秘密,所以待遇当然要给足。
比起同样是吞金兽的美容保养费用,置装费就约等于无,因为她曝光度太高,出席活动穿各大品牌送上门的赞助衣物还穿不够呢,平常街拍的时候还经常穿喜欢的旧衣——对她这样年少成名的超一线来说,这算得上简朴的美名了。
想到这里,凯瑟琳给自己的记事本上做个标记:穿Prada的女王五月杀青,预告贴片7月上映的加勒比海盗2,在此之前需要再确认一下赞助情况,这件事最好以安妮·海瑟薇的名义来做,安妮好像有一个香奈儿香水的代言?可以试试……福克斯怎么这么抠门,一部时尚片居然只给10万的服装预算,怪不得卡梅隆天天骂阿凡达预算不够呢……等等,这也许是卡梅隆的问题。
凯瑟琳结束胡思乱想,回过神来就被空空荡荡的装修预算账户刺得眼睛疼——为了装修贝莱尔的房产,以及修缮安妮岛的建筑,扩大机场,花销着实不少。想到这里,凯瑟琳的心一动:夏天也许可以去岛上度假,如果环境让她满意(岛上还有教堂呢),如果她真的要结婚……这里是得天独厚的婚礼举行地,可以让她全盘掌控。到时候婚礼再怎么办,都会有杂志心甘情愿地高价买断照片和视频的转播权。
珠宝的开支也暴涨了数倍:凯瑟琳通常给自己设置的购买额度上限是每年收入的十分之一,往年从没超过,去年……大概是拿了影后太开心了。毕竟凯瑟琳就是“俗气”地喜欢鲜花和珠宝,每年虽然会收到很多礼物,但她自己还是会花费巨款购买。汤姆当然是最喜欢送她珠宝的男人之一,比起来她确实越发觉得莱昂当年很吝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突然开窍买了那枚雪花戒指。说起来,那戒指应该被捡回去了吧。
“你又要记一笔今年的支出了。”开完会之后,凯瑟琳看了看对方日渐稀少的头发,顺手签了一张支票说,会计师问她是什么用途,凯瑟琳笑着说:“给你们的奖金——就当我拿了小金人后的庆祝吧。”
财务人员走后,并不意味着凯瑟琳一天工作的结束:这个时候洛杉矶阳光正好,所以她还要和绿袖子的剪辑师马丁·沃尔什,配乐师丹尼·艾夫曼,还有索菲娅这个少不了的导演开视频会议——离戛纳的首映只有几周了,最终的版本却还没定下来。
凯瑟琳倒不担心不提前给密钥有什么问题,反正主办方不敢介意。毕竟戛纳是欧洲三大电影节里商业化最严重的,说好听点是热情拥抱好莱坞,难听一点……就是谄媚。当然对凯瑟琳来说这是好事。
现在阻挠她的是制定电影评级的MPAA仍然没有通过绿袖子的评级负责人申报的PG-13,一心想定到R级甚至NC-17,这对一部暑期档电影来说完全是毁灭性打击。剪辑师沃尔什也问她:“拷问乔治·博林和安妮那几个情夫那场戏,一定要给那么多秒的酷刑特写吗?我们已经送过去第六版了,他们还是要求改。”
“等再送一次之后,就看情况删掉一些血腥画面,显得我们态度诚恳吧,”凯瑟琳笑着平复他的急躁,“实际上,我让索菲娅拍这些一开始就是为了糊弄审核。毕竟我们在里面脱了好几次,法国宫廷的戏份更是无比……咳咳,要是没有那些血腥镜头,他们的注意力就在这上面了。这是斯皮尔伯格给我讲的当年希区柯克拍惊魂记的经验——为了保留被海斯法典禁止的马桶镜头,希区柯克特意多拍了女演员的臀部特写,最后按要求下删掉了,但如他所愿保留了马桶……”
索菲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知道凯瑟琳从芝加哥开始和MPAA斗智斗勇,积攒的经验到现在已经很丰富了,何况还有诸多大导的热心指点——比如马丁·斯科塞斯,几十年前老马丁拍出租车司机的时候,片尾那段太过血腥,MPAA要给他定到NC-17,于是老马丁嘴上态度相当好表示一定会修改,实则只是调了色调,然后一秒都不删地反复上交——拖到最后审核人员也麻木了,居然真的通过了和最初相比差不多的版本。
商量好了这件事,还有一件:离电影结束还有10分钟的安妮·博林断头剧情,索菲娅坚持认为这段配乐不合适,于是凯瑟琳和其他人把她的斩首戏反反复复看了五遍(中途本刻意路过几次,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完会——然后每次都听到一模一样砍头的声音,简直让他怀疑人生)。
最后,凯瑟琳支持了索菲娅的看法:“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你们听,这首管弦乐曲虽然宏大悲壮,但最后这几下给观众一种收尾的感觉,可是绿袖子并不算在这里结束——后面还快速切换了亨利八世在我的头颅落地……噢是安妮的头,一小时后就和简·西摩结婚这样讽刺的片段,有小伊丽莎白艰难的童年,以及她最后登上王位,把母亲的肖像留在戒指里怀念……这里应该做一支15分钟的贯穿配乐,联动几场戏,让人感觉这是真实的人生,观众才能进入情景,体会年轻的女王心中那种失去母亲的悲凉遗憾,更有冲击力。”
配乐师同意了这个改动——不同意也没有办法,然后急匆匆地下线开始去尝试新的配乐了。凯瑟琳又和索菲娅再讨论了几句,也疲惫地结束了视频会议,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本这个时候才溜进来给她揉肩膀。凯瑟琳懒洋洋地说:“你是不是无聊了?得陪我关禁闭到下个月。”
本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些天还是震撼于凯瑟琳日以继夜的忙碌,他温柔地说:“我只是心疼你总是这么累,你太工作狂了。怎么会无聊呢,在你身边的每一秒我都很快乐,你只要知道,你忙碌的时候随时抬起头,我都在陪你就好了。”
凯瑟琳睁开眼睛笑着说:“你哪里只是陪着我?谢谢你去年熬夜帮我改剧本……你知道安妮,我是说我妹妹看了绿袖子的粗剪后说什么吗?她说剧情转折也太狗血了,但她就是想看下去……我希望所有人都这么想。”
本当时保留了凯瑟琳精巧的台词,但对剧情进行大开大合的删减拼接,搞得情节推进极快,在凯瑟琳提出抗议的时候,他辛辣地嘲讽说:“我们国家的很多人文化水平都很低,但不代表他们愿意承认这一点。如果他们看不懂,以他们的自信只会认为你是故意卖弄,还不如打着符合历史的招牌,让广大观众进场看两小时狗血古装情景剧——凯瑟琳,你到底是要学术素养还是票房啊。”
那时凯瑟琳哑口无言,但这获得了环球内部剧本会的一致好评是真的。想到这里,凯瑟琳笑着吻了一下本,和他手牵手回到房间。
……
2006年5月18日,星光熠熠的第59届戛纳电影节正式拉开帷幕。无数家国际主流媒体早在半个月前就蹲守在这座海滨小城里,把原本僻静的城市挤得水泄不通,更别提全球各国慕名而来的影评人、影迷、粉丝——
文化也是一种武器,就像光鲜亮丽的好莱坞从诞生之日起就是美国最优秀的宣传机器之一,它的电影霸权无人能挡。
就像尽管去年戛纳被大师级导演统治后,电影节的艺术总监宣布今年要推陈出新,努力扶持新人,但再多欧洲新面孔也无法阻挡所有人对好莱坞的关注:担任电影节开幕片的《绿袖子》,闭幕的《达芬奇密码》,在戛纳首映的《X战警3》,布拉德·皮特主演的《通天塔》,薇诺娜·瑞德参演,这次会和男友基努·里维斯一起走红毯的《阳光小美女》,本·阿弗莱克和阿德里安·布洛迪的《好莱坞庄园》……
好莱坞一如既往,霸道不讲理地夺取了绝大部分关注。尽管不少独立影评人在观影前就大骂戛纳过分跪舔大西洋彼岸,但他们也清楚,没了好莱坞,戛纳的煊赫风光马上就要塌一大半,欧洲独立电影的声势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然黯淡。
正因如此,凯瑟琳·霍丽德凭借她的名气和过往作品的质量,这次直接在没有让任何一位评委观影的情况下,就有一部主演的电影霸占首日开幕,还有一部由她制片的电影《阳光小美女》入围主竞赛单元……这位美国乃至全世界最火爆的巨星,这次就算自己不能带着奖杯走,以她的威势和光环,评委会也不可能忽略她。
而从这届评委会成员的年龄来看,他们也堪称戛纳电影节历史上最年轻的组合了。来自中国、意大利和英国的女评委章子怡、莫妮卡·贝鲁奇和海伦娜·卡特无疑是红毯的焦点,而戴着墨镜的评委会主席王家卫在许多记者询问他和章子怡是否会对中国影片格外关照时,这位导演也用官样的回答说,电影语言没有国籍……
简·坎皮恩作为本届戛纳电影节“金马车”的终身成就奖得主,受到的欢迎待遇虽然不如去年的乔治·卢卡斯(毕竟去年连法国空军都出动庆贺),但也相当热闹:霍利·亨特、梅格·瑞恩、山姆·尼尔等合作过的明星纷纷亲自到场祝贺,因故未能参加的妮可·基德曼也录制了祝福视频在沙滩荧幕上公开播放。去年因坎皮恩的藻海无边加冕的凯瑟琳·霍丽德更是等足了时间,在坎皮恩结束获奖感言后,才率领绿袖子剧组压轴走完红毯,并对坎皮恩表达支持。
在海边盛大的阳光下,正在电影宫的卢米埃尔厅外等候的影评人们看到众多采访他国电影人的记者匆匆结束,如同洪水泛滥般扑向红毯——好吧,一看就知道是凯瑟琳来了。全世界都热烈关注着她的电影,她的情史,她甜蜜动人的礼服,她挽着走上红毯的男人……
“裘德今天一个人来的啊,”一名记者和耳麦里的朋友嘀嘀咕咕,“我还以为他会带新的人来……哦,加里·奥德曼居然在和乌玛·瑟曼打招呼,伊桑·霍克脸都僵了,他生什么气啊,都和乌玛走离婚程序了……”
众所周知,英伦女星乌玛·瑟曼曾经在采访里抱怨过她的第一任丈夫加里·奥德曼就是她的初恋,结婚的时候她才18岁,没有恋爱经验,这段迅速夭折的婚姻对她来说十分失败——所以许多人都把她和凯瑟琳&莱昂的婚姻放在一起讨论。
记者还没有八卦完(这届评委海伦娜·卡特和绿袖子的主演之一艾玛·汤普森,可都是肯尼斯·布拉纳前后脚结婚的前妻,不过他们三人很明智地彼此错开了时间),就被耳边一个粉丝声嘶力竭的尖叫吓了一大跳:“凯瑟琳,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他根本配不上你!”
凯瑟琳没听到这句质问:戛纳为她专门清场十分钟接受采访,现场高声播放着钢琴课和严酷的考验的配乐(这是她过往在戛纳获奖的作品),而众多对着她的麦克风无穷无尽,简直都想榨干她,她哪有心思关心别的。倒是离她数米远的本·阿弗莱克听到了,转过头回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然后解开西装,露出里面的T恤给摄影师,差点没把那个年轻女孩气死——
上面写着“Bentherine”,正是两年前本上周六夜现场的时候对观众推销的几件cpT恤之一。
现场一片哄笑,本也见好就收,走过去在他美丽的未婚妻耳边附语几句,凯瑟琳就往那个粉丝走来,贴心地给她签名合影,安抚小粉丝的情绪。
走进卢米埃尔厅后,加里坐在凯瑟琳左侧,裘德在加里左侧,凯瑟琳右手是本,她的背后坐着安吉和布拉德——被360度围绕的感觉让凯瑟琳难得有些不自在。加里仿佛感觉到她的不适应,悠闲地说:“你知道吗,我在绿袖子里的表现绝不是我最好的表演。”
凯瑟琳惊讶地笑起来,旁边人也都竖起耳朵,十分好奇:“怎么会呢?我看了那么多遍,太知道你演得有多好了,不要说这么招人恨的话。”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最好的表演,就在我为一部烂片宣传的时候。”加里诙谐地说,“如果电影不怎么样,我也知道它不行,媒体也知道,我也知道媒体知道,评分也出来了,观众也知道它不行了,然后我还要去参加首映,接受炼狱般的采访,记者冷漠地提问,我还得热情地回答和粉饰……那种场合下我给出的一些‘表演’,老实说,都该拿比你还多的奥斯卡了。”
凯瑟琳和其他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没有人忍得住。等凯瑟琳笑完,加里搂着她的肩膀说:“所以你没什么可担心的——我知道绿袖子一定是一部受人喜爱的好电影。”
本看着凯瑟琳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加里,心里顿时被醋意搅了起来,然后又被一道冷冷的眼神插了一刀,他转过头,噢,是安吉丽娜·朱莉。他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弄得布拉德也瞪了他一眼,直到电影开始才消停。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绿袖子这部讲述英国第一位断头王后安妮·博林的电影,开头三分钟的戏码却发生在法国宫廷,而且居然是一场淫.乱的派对。尽管奢侈的巴洛克风格尚未降临在1520年,但反正也没多少观众清楚。极尽奢华典雅的卢浮宫在索菲娅·科波拉的镜头下,仿佛每一秒都是丰腴的美人,几近消失的衣物,暧昧的喘息尖叫,画作琳琅的墙壁上抚过一只颤抖的手,低头凝望的石雕天使……
这只手为自己颤抖地裹上衣裙。镜头仿佛始终不肯给她一个正脸,观众只能看到她似乎性感动人,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二的情妇,国王赠予她贵重的珠宝,却又偶尔侮辱地称呼她为“一匹来自英国的马”,她转过头,观众期待地几乎要起身,国王温柔地喊她——
“玛丽。”
不是安妮·博林,居然是她的姐姐,罗莎蒙德·派克饰演的玛丽·博林。观众还没来得及从这似乎有点故弄玄虚的桥段挣脱出来,场景突然从辉煌的卢浮宫切换到庄严冷清的修道院——国王那位21岁就第五次怀身孕的王后,布列塔尼女公爵克洛瓦就居住在此,躲避宫廷中混乱的风气。
一扇沉重的雕花木门从内推开,衣着朴素的凯瑟琳·霍丽德在这个时候才出现——原来那个传言中裙下臣无数,如此淫.荡的安妮,在巴黎却一直做着虔诚的克洛瓦王后的侍从女官,备受她的赞誉。
“父亲让我来召唤你回去。”玛丽对自己的妹妹态度亲切中又有些炫耀,她可是法王情妇,妹妹却可能要嫁去荒凉的爱尔兰,她用法语说,“似乎有一门婚事等待着你——也许可以你能把那片爱尔兰的土地带回我们的家族。”
博林家族和爱尔兰的巴特勒爵士长久以来都有土地争端,英国国王亨利八世希望通过巴特勒和安妮的婚事解决这件事,但……安妮平静轻笑,同样回以纯熟的法语:“父亲绝不可能答应。嫁一个女儿过去做伯爵夫人,怎么能和属于自己的伯爵领相比?我们的国王也忘记了——没有一个有头脑的男人会为了女人,先放弃他与生俱来继承的权力,只为了传承给那个女人的孩子。”
“为什么不?”玛丽不以为然地说,“我们都这么美,男人会爱我们的……看看我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这是法国的国王陛下刚送给我的礼物。”
“那只不过是套马的马嚼子,控制你什么时候张口闭口,或者被男人拎出去炫耀他有一匹良种马,然后在跑不动的时候被遗弃。”妹妹忍不住语出嘲讽,“我绝不会像你一样去做一个没有保障,没有未来的情妇,我的婚姻要在神圣的教堂中,被上帝聆听的誓言所保障,如果没有,我宁愿终身留在修道院里。”
姐姐负气离去,凯瑟琳饰演的妹妹脸上却流露迷茫。她仍然回到了英格兰,婚事果然告吹,但让她震惊的是,父亲居然准备把服侍过法王的姐姐再献给亨利八世,看能否换得一个职位。安妮知道,自己比姐姐更聪慧,父亲也更疼爱她,可那只会让父亲更想卖一个好价钱。
想到自己看不清前路的未来,安妮忍不住策马在猎场里狂奔——荧幕上熟练大胆的骑术让台下的观众忍不住惊叹:这显然不是替身,是凯瑟琳亲身上阵。
远处有人喝彩,镜头拉远,居然是英俊而威严的亨利八世——加里·奥德曼实在给这个暴虐的国王增加了许多魅力,不少人这样想。虽然艾玛·汤普森饰演的凯瑟琳王后就坐在他身侧,他也仍然没有给这位不能为他带来男性继承人的妻子颜面:“她是谁?把她带来。”
托马斯·博林哪里了解小女儿虽然年轻,但骑术不逊色于大女儿,所以谄媚地说:“也许是我的大女儿玛丽……”
随着国王的一纸诏令,玛丽入宫成为凯瑟琳王后的女官、国王的情妇,博林家族获得丰厚的赏赐;而此时安妮却坠入了爱河:那天她忧伤地冲到了猎场的边缘,几乎要踩进卫兵步下的陷阱里——而诺森伯兰公爵温和善良的长子,亨利·珀西冒着自己受伤的风险拯救了她。
现场不少观众惊呼起来——裘德骑着马英雄救美的出场未免也太让人心动了……但裘德侧过头瞄了本一眼,郁闷地想:凯瑟琳怎么就没这么迷恋他的脸呢。
但虽然莎士比亚此时尚未出生,罗密欧与朱丽叶更是近百年以后的产物,可用这部作品来形容安妮和珀西这对可怜的情侣却是恰如其分:诺森伯兰公爵与安妮的舅舅诺福克公爵是政治死敌,双方根本不会允许两个年轻人通婚。
然而安妮是一个果决大胆的女孩。在一个深夜,她和亨利·珀西在一座小教堂里,由一个随便找来的牧师证婚——在都铎的法律里,有一条是为没钱结婚的平民而设,后面变成许多贵族男女私奔的方法:只要男女双方找个证人承认婚姻,举行简单的仪式并同居,婚姻就得到了认可。安妮从小熟读法律,当然知道这一点。
只不过那时过分年轻的她,还并没有感受过被权力压迫的滋味。诺森伯兰公爵第二天就把珀西抓回了北地关在家里,诺福克公爵则将安妮送回肯特郡,通过和红衣主教沃尔西的关系直接取消了这个已然合法的婚约——什么,两个年轻人都在牧师面前承认已经和彼此同床?只要大人们够不要脸,一切就都能不承认。
分离的那刻,一对看上去天作之合的俊男美女泪流满面的场景如此凄美,让所有人都不由动容——当然也不是没有打岔的,一位记者就忍不住对身边人吐槽说:“你还记得裘德说凯瑟琳一条短信就把他甩了吗?”
旁边的人踢了他一脚,嫌弃他让人出戏了。
冬去春来后,安妮的姐姐玛丽已经失宠,被国王打发嫁给一个朝臣,这让托马斯·博林想起自己另一个女儿,又把安妮带回了伦敦——安妮仍然那么美丽,聪慧,可却比从前多了几分冰冷,只有在骑马的时候才会流露几分笑颜。
这一天狩猎日,她无意间又来到那片陷阱旁,触景生情,忍不住流下眼泪,轻声喊着:“亨利……”
风似乎把她的呼唤传得很远,把改变她命运的人带到了她跟前。辉煌的旗帜下,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策马奔向她,充满兴趣地问:“亲爱的女士,你在呼唤的人是谁,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安妮感觉血液在沸腾,她几乎着迷地看着他斗篷上的精美徽记——象征着王室的都铎玫瑰。在幻觉中,她似乎看到了他头上的王冠……如果她能得到国王的爱慕,如果她能沾染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让所有人都跪倒在她的脚下,让那些摆布她、决定她命运的人都滚开……
“我在呼唤至高无上的英格兰国王,请您原谅我……”女孩从马上跳下,她绚丽如朝霞的容貌照亮了国王的眼睛,“我看到了您上午在骑士比武上英勇的表现,以为在这里呼唤您的名字不会有人听见……”
凯瑟琳坐在座位上感觉有人戳了她一下,回头一看,是安吉丽娜——安吉无奈地小声说:“这真是你写的?太狗血了吧,你居然好这一口?我都猜得到,后面他们结婚的时候珀西回来了,结果发现初恋已经嫁给了国王,然后再过几年国王发现了他们当初的秘密婚姻,然后安妮又生不出儿子,所以把安妮杀了,珀西跟着殉情……对吧。”
坐在她前面的裘德差点要憋死了:没错,这个结合了虐恋情深+白月光+替身+殉情的英国古装狗血片就是这样。他当时怎么也想不通凯瑟琳的品味为什么这么地……朴实。
凯瑟琳看了起码有上百遍,早已经脱敏了,听到后面无表情地说:“你就说大部分观众是爱看这个,还是真实历史吧。”
本在旁边不作声地使劲笑,就没有停过。
从安妮和亨利八世同乘一骑回到马术观景台起,宫廷中“博林家的婊.子”和“女巫”这样的称号越来越烈,而安妮不动如山,耐心地周旋——她绝不要做像姐姐那样被短暂宠爱后又被抛弃的情妇。她太知道自己的聪明,而这种聪明经过磨难后才终于发挥作用。
国王也像她预料的那样,似乎真的爱上了她,整个英格兰都流传起国王谱写的求爱笛曲——那一首动人的绿袖子。
玛丽公主恨她威胁凯瑟琳的地位,这一点毫无疑问。而凯瑟琳王后年过四十,已经不能生育,如果玛丽未来继承了王位,她只会被当成女巫一把火烧死。她必须……必须取代玛丽的母亲(尽管那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好王后),得到王后的冠冕,生下未来的都铎王子……
她在国王耳边鼓吹凯瑟琳王后的西班牙外甥查理五世,在帕维亚战役中对英格兰的背信弃义;惶恐地描述教皇卑鄙的命令如何危害都铎本就不稳的统治权,英格兰的教义本来就该由英格兰的国王掌控;她打开圣经,用“弟娶兄妻,二人必无子女”说服国王考虑摆脱婚姻的枷锁,把善良的凯瑟琳王后逼上了离婚的审判席……
现在,盛大的加冕礼上人山人海,沉重的圣爱德华皇冠戴在她漂亮的头颅上——这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她是英格兰历史上第一个戴上这顶冠冕的女人,她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如此春风得意……
然而八个月后,万众期待的“都铎王子”没有降生,取而代之是一个健康的女孩。安妮失望又充满爱意地为女儿起名伊丽莎白,那是她和亨利各自的母亲共同的名字。
宫廷中有许多亨利,当然她甜蜜地叫着的只有国王。但她不是不知道,在全国巡游的加冕礼进行时,诺森伯兰公爵去世,亨利·珀西终于摆脱了父亲的桎梏,却已经无法从国王手里抢人。安妮对此有些微惆怅,却并不遗憾:年少的爱恋固然珍贵,但她已经走到了今天,没有什么比她的王冠更重要。
可也许命运给予的好运是有限的,而她已经兑现得囊中空空。在凯瑟琳王后葬礼的那天,她摔碎了一面镜子:镜子里的她穿着美丽的黄色长袍,然而频繁怀孕已经夺走了她的美貌,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鲜血从腿间流出……同一天,她失去了四年里的第四个孩子。
没有什么能打倒安妮。一场极尽盛大的舞会上,安妮容光焕发地和亨利八世尽情歌舞,却惊恐地发现,国王的爱意已经转向了她的侍女简·西摩,一如她当初入宫成为凯瑟琳的侍女一样。她回到寝宫,惶恐的泪意汹涌而下,一旁由安德鲁·加菲尔德饰演的年轻乐师马克·斯米顿演奏着绿袖子,心痛地看着她,渴望给予她一点安慰,却连触碰她的裙裾都不敢。
然而谣言是不讲理的。曾经国王从不相信谣言,但现在,他对安妮盛大的爱意已经褪色,国王永远可以爱下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终于在这一刻,安妮才明白不仅爱情无法保障,连王冠也不能保障她的权力和平安,只有权力本身才能保障权力。
她被以通奸的罪名送进了处决过无数贵族的伦敦塔。而墙倒众人推后,那些隐藏的往事也都被翻了出来——愤怒的亨利八世太知道怎么报复曾经爱过的女人,他命令将安妮的兄长以和安妮乱.伦的罪名酷刑处死在安妮面前,那个乐师也是如此,让亨利·珀西加入陪审团,审判安妮被控告的累累罪名。
美丽的王后走上审判席,一如十年前的凯瑟琳王后那样高贵庄重,让厌恶她的官员和百姓都为之一愣。安妮口舌伶俐地推翻了许多指控她的虚假罪名,但这是国王的法庭,她四年前公开宣称上帝将英格兰的权力全部归属于国王而非教皇,而讽刺的是,现在国王要她的生命。
她终于感到疲惫了。在陪审团一声声“Guilty”的判决中,她安静地望向始终不肯开口的亨利·珀西,当年他们都没想到,多年后的第一次相见,居然就是死别。她温柔微笑着,翠绿的眼睛里却满是坚定的请求:她不想初恋情人被她连累——
电影进行到这里,卢米埃尔厅里有情感丰富的观众已经开始为这对被命运拆散的情侣哭泣,连之前吐槽裘德被甩的记者此刻也默不作声:他很少能在传记片里看到这么千回百转的悲剧(虽然的确有点狗血……)。
最终,珀西也颤抖着说出了有罪的指控。
行刑的前夜,亨利八世来到了她的监牢。与其说是监牢,不如说是舒适的卧室:国王没有降低她的待遇。
凯瑟琳伏在加里·奥德曼的膝头。安妮轻声请求她的国王,不要放弃他们的女儿伊丽莎白,她绝不会让他失望。
加里温柔地抚摸她光洁的黑发,白皙的脖颈,凯瑟琳怅然地和他对视,加里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暧昧地亲吻,虚伪地许诺他会仁慈地减少她的痛苦,然后解开她的衣带……台下的观众涌起了一种诡异的罪恶感:虽然这对都铎怨侣从头到尾都很缺德,但凯瑟琳和加里每次同框,都有莫名的性张力,甚至比和裘德的还强。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晨曦升起的时刻,安妮步入她的刑场。她穿着平民才穿的猩红色衬裙,把外袍上佩戴的珠宝分送给这几天监视和照顾她的侍女,递给刽子手一枚金币——这是国王出重金专门从法国请来的高超剑客,为了让她死时少一些疼痛。在跪在断头台之前,她庄严而平静地对着围观她处刑的群众宣布说:“虔诚的信徒们,我不是来这里布道的……”
“我是来接受我的死亡。”
她翠绿的眼睛最后一次眺望天空,黑布蒙上了它们。剑客手起刀落,一颗苍白的头颅滚到了干净的砖石地面上,在血泊里倒映着依旧秀美的五官。
厅里的近千名观众此刻哑然无声——他们几乎都看过凯瑟琳的不止一部作品,说实话,凯瑟琳也不是第一次死,但这次的死如此凄凉,如此壮烈,让他们的心沉重地像伦敦塔敲响的钟声那样。
电影以翻书的速度蜻蜓点水般地带过之后的情节,却更让人痛彻心扉:国王听到了遥远的钟声,宣布和简·西摩的婚礼开始——不了解都铎历史的观众们简直难以抑制他们的震撼:怎么会前脚处死前妻,后脚娶新人?中间甚至没超过一个小时?
珀西上书表示他多年来没有结婚也没有后代,愿意把所有的财产献给王室,其中一部分赠予伊丽莎白公主……国王同意了他的要求。在安妮被处死的第二年,他就在无限抑郁的病痛中追随安妮而去。
玛丽公主在爱德华六世病逝后终于登基,因为信仰不合,一度把妹妹伊丽莎白关进伦敦塔里当年囚禁安妮·博林的房间,准备让她重蹈母亲的命运……但最终,25岁的伊丽莎白还是接过了姐姐的王冠,实现了她母亲二十多年前临死的夙愿。
英格兰在她的带领下逐渐强盛,而年轻的女王慢慢走向苍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打开了手上佩戴终身的红宝石戒指,温柔地亲吻戒指里的小小画像:那是她声名狼藉的母亲,安妮·博林。
影片结束,悠扬的笛音响起,凯瑟琳·霍丽德轻声歌唱的绿袖子作为片尾曲,再度在大厅里回荡。现场静谧了十几秒后,含泪的观众中突然爆发了剧烈的掌声,虽然交头接耳的影评人们并没有附和——他们大多觉得绿袖子有点过于追求戏剧化,深度不够。
但安吉丽娜再次拍了拍凯瑟琳的肩膀,感慨地说:“别理他们,相信我,更多人会喜欢的。”
凯瑟琳笑着抱了一下她,然后和剧组出去接受采访——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鱼贯而出的一帮年轻粉丝团在沙滩边嘀嘀咕咕:“凯瑟琳和加里太有化学反应了吧?”
“会不会和本才是炒作,但和裘德分手是因为加里?”
“凯瑟琳在剧组到底和多少人约会啊?里面好多好帅的演员……那个可怜的乐师真的很英俊……”
“我发现了伊丽莎白·泰勒的客串!不是说本去探班过吗,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买了戒指!”
粉丝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又纷纷确定下一场绿袖子的播放时间——晚上还有一场,太好了,不然这么精彩的电影就得等到一个多月后才能再看。
在五月,戛纳漂亮的海岸边停泊着无数游船,无数电影人白天在电影宫间穿梭,晚上则登上豪华游艇享受夜生活,凯瑟琳也不例外。
在电影节的最后一天,薇诺娜下了船,去等候颁奖——戛纳很喜欢奖项均分,阳光小美女显然是有获奖的可能,她才被主办方叫回去。凯瑟琳则留在游艇上和朋友们看电视转播——绿袖子根本不是竞赛片,没奖项可拿。
乔治·克鲁尼在和他的新女伴调情,布拉德抱着女儿希洛,和安吉丽娜在栏杆旁吹海风闲聊,加里·奥德曼和本一左一右待在凯瑟琳身边,他们开了一瓶威士忌,在慢慢品鉴。
海风习习,电视里的电影节奖项逐一公布着,最佳导演是通天塔的导演,皮特不得不赶紧下船去庆祝;最佳编剧发给了阳光小美女,引起了凯瑟琳带着醉意的欢呼;最佳女演员属于西班牙演员佩内洛普·克鲁兹……
电视上的章子怡含笑拆开信封,看到内容时露出了些微震惊,然后立刻公布说:“本次戛纳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是……”
“本·阿弗莱克,《好莱坞庄园》!”
“什么??”本听到自己名字时,极度震惊地摔碎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