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的内侧安置了室外壁炉,暖洋洋的炉火染红了他们的脸颊,这让他们在海风习习中也不觉得有丝毫寒冷。天色渐晚,蔚蓝的海面倒映着夕阳的浓郁金光,视野在夜色笼罩下渐渐收缩。主动要求客串服务员的柯妮为他们再一次送上一瓶红酒后,看着他们俩对视时恨不得黏在彼此身上的眼神,便非常贴心地消失了。虽然明知道至少有超过十个人穿梭在这栋豪宅里,在为他们今晚的情人节晚餐忙碌,但此刻,空旷的太平洋夜景,竟让他们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想要通过报团取暖来驱散的孤独感——就像在泰坦尼克号的剧组时那样。只是此刻,孤独与浪漫共存。
“你对卡梅隆太温柔了,”在昏黄的天幕下,莱昂纳多为凯瑟琳斟了一杯酒,笑着对她说,“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吐槽一下你受的那些伤呢。反正要是我的手肘骨裂,但他一点安慰都没有的话,我一定要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凯瑟琳今晚喝得十分尽兴,脸颊的薄红让她在看向莱昂纳多时眼神前所未有的缠绵炽热,让莱昂纳多即使喝得不如她多,在对视时也感觉自己的脸被盯得发烫,热度甚至比她更高。
“只有你干得出来这种事——而且我不说,那是……那是有原因的。还有等会儿,我有事要告诉你。”凯瑟琳的声音因为酒醉而有点发颤,音色细微,莱昂纳多几乎要靠近得贴着她,才能听清她说的话。
“你知道吗,虽然也许有上千万人今晚会迷恋节目里的莱昂纳多和凯瑟琳,但我永远更喜欢真实的我们。因为我知道我除非在电影里表演,否则我永远不可能做一个乖乖女,我从小就不是。”凯瑟琳在他耳边突兀地说,这种热度几乎让他的耳朵立刻红了起来。
因此莱昂纳多的手握住凯瑟琳放在桌下的手臂,温柔地一遍遍抚摸着说:“当然,我也从来都不喜欢、不相信童话。而且在遇到你之后,我才开始相信长久,因为那是和你的爱情。”
灿烂的晚霞消逝后,他们熄灭了炉火,因此薄洒银光的月亮成为了他们走到海边的唯一光源。莱昂纳多搂着她,站在海岸上静静聆听海浪冲刷礁石的无尽涛声。月光倾泻下,他们几乎只能看清彼此清亮的眼睛。
“这个时候是不是很适合对着月亮起誓?还是说——”为了打破这种孤寂感,莱昂纳多尖起嗓子逗她,“啊,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因为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
凯瑟琳被他掐腔掐调模仿朱丽叶台词的做作女音,逗得浑身颤抖着发笑,差点让莱昂纳多以为她低温症又犯了。她踉跄地挽着他的手臂说:“你明知道这些天我简直被莎士比亚烦透了——何况在罗密欧与朱丽叶里,我就只喜欢一句话。”
“那就是:狂暴的欢愉,终将以狂暴为终结。”凯瑟琳低语着,她略带尖细的嗓音一旦压了音调,便显得更为磁性迷人,悠长而深邃,仿佛用一根羽毛轻挠听者的心。让莱昂纳多即使当年在片场看了无数遍剧本,此刻也几乎听得怔住了。
他的未婚妻虽然醉得几乎无法自己走路,但记忆似乎还很清晰。哪怕凯瑟琳从没拍过罗密欧与朱丽叶,也因为从小看莎士比亚而记得后续(她毕竟也是半个英国人)。此刻,她以一种奇特的轻快语气一词不差地念着:正像火和火药的亲吻,就在最得意的一刹那烟消云散,最甜的蜜糖可以使味觉麻木——
一种不祥感在他心中猛然浮起,因为他还记得之后一句:不太热烈的爱情才会维持久远,太快与太慢,结局都不会美满。
“你看,我都记得住!我以后看什么剧本,肯定也一直都可以一遍就记住,”凯瑟琳说完后扑到莱昂纳多怀里,以一种炫耀的语气说出来,打断了他的思路,“现在我每天都能收到新剧本了,但我仍然可以做到!”
莱昂纳多搂住她,望着她仰起的脸上难得灿烂的放松笑意,怜爱地轻抚她的脸颊。一切疑虑都褪去了——反正这不会是他们,他们如此相爱,一切经历了这么多,又如此了解彼此。
他把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但仍然倔强得不肯走的凯瑟琳半哄半劝地抱回了露台。凯瑟琳还想去拿一杯酒,但她的手被莱昂纳多拍掉。
“你今晚不能再多喝了,不然又会吐的。”莱昂纳多温柔却坚决地制止她。
凯瑟琳没有理会他的劝告,她蜷缩着躺在露台的长椅沙发上,趁莱昂纳多把酒杯藏起来然后回到她身边时,故意狠狠一扯他的腰带。在让莱昂纳多狼狈地仰天砸在她身边后,凯瑟琳又压住他的肩膀深吻,酒醉确实让她的力气变得更大了——几十秒后,莱昂纳多躺在她怀里,在陶醉中有点晕眩地轻笑着说:“你真是第一个让我在亲吻里窒息的女孩。”
“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会更窒息。”凯瑟琳的手指从他的鼻子蜻蜓点水地划至嘴唇,这种酥痒让他的大脑更加无法思考,以至于差点没听见她接着说的话:“莱昂,我们结婚吧。”
如同巨雷轰击森林,小行星撞击地球,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后,困惑和狂喜挤满了他的心,酒意完全散去了——发生了什么?这怎么了?这就是情人节的威力吗?
他几乎有点口吃地结结巴巴问道:“真的吗?我以为你完全不想——你甚至不愿在今夜秀上说我们已经订婚了,也从不戴订婚戒指出去。”
话音末尾,他有点委屈,不过在凯瑟琳的手又开始抚摸他,并亲吻他的脸颊时,这点委屈立刻烟消云散了。
“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是明星凯瑟琳和明星莱昂纳多需要告诉大众的事,我不喜欢让狗仔天天打探我有没有戴戒指,什么时候结婚。”莱昂纳多望着凯瑟琳说这话时那双翠绿清亮的眼睛,突然很难分得清她此刻到底有多少醉意,她是认真的吗?
他试探着问:“那我们……去拉斯维加斯登记?”
凯瑟琳没有理会,而是低头熟练地亲吻他的眼睛,让他完全忍不住身体的发麻,眼皮疯狂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模糊听到她说:“好啊。”
凯瑟琳的语气轻飘飘的,让莱昂纳多感觉自己更加如在梦里,仿佛是坐在一过午夜时分就要消失的南瓜车里,一切暂时的美好都会消逝。
莱昂纳多突然坐起来,握着凯瑟琳的肩膀,看着她歪头用那双盛满疑惑的绿眼和他对视。于是他用了很大的自制力后,才终于说出口:“我想和你结婚,做梦都想……但是,还是等你酒醒了,如果还愿意的话,我们再去吧。”
凯瑟琳轻笑着问:“你觉得我不认真?不,我已经想好了,在去年圣诞节看到卡梅隆送我的礼物的时候就想好了。我想去拉斯维加斯,是因为我只想要我们两个人的婚礼。我不要其他任何人的参与,不需要亲人和朋友的见证,我也不想要我的父亲挽着我的手臂把我交到你手上,何况——”
何况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有母亲不如没有。
“我只想要我们两个人的婚礼。”也许是酒精放大情绪的副作用,一滴清浅的眼泪顺着凯瑟琳的眼角流下,她仍然微笑,仿佛根本没有发觉自己眼中凝聚着的泪光一闪而过。
她以为自己还要继续解释,但没想到莱昂纳多在听到父亲那个单词时,就下意识捂住了她的嘴——“我答应你,凯茜,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吻掉了凯瑟琳眼角的泪,也像是根本没发现她的眼泪一样,笑着问她:“所以,卡梅隆到底送了你什么?能让你这么记仇的人都不骂他了?”
“天啊,我真的忙忘了,还以为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凯瑟琳坐在他的腿上抱着膝盖发了一会儿呆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在艾尔米塔什的时候,你一定没看过我的衣柜,不然你早就知道了。”
“亲爱的,如果我是会翻你衣柜的男人,”莱昂纳多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吐槽道,“那我是不是有点变态了。”
凯瑟琳吻了下他的手背以示歉意,然后拉着他的手走进灯火通明的客厅,穿过长廊,上到二楼那个比卧室还宽大的衣帽间,然后打开了其中一个衣柜。
衣柜内侧的射灯随之亮起,莱昂纳多为柜中的璀璨夺目甚至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他们毕竟刚从漆黑的海边走回来。
“上帝啊,我真的要感谢卡梅隆帮你下定了这个决心,”莱昂纳多望着这件白裙,“否则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愿意,我第一次想对他说我爱他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更爱我呢。”凯瑟琳调侃起来。
他们面前的是一件礼服改制成的婚纱,呈现效果是一望即知的精美绝伦,白色珠饰与银线在胸口沉密交织,象牙色的府绸内衬外紧贴了一层刺绣外裙,透明薄纱从肩膀坠到袖口的碎钻和珍珠上,让每个新娘看到了都会把它视为自己婚礼的梦中珍品。即使不考虑剪裁设计的费用,光上面的珠宝装饰就足以彰显它的珍贵。
但奥妙还不在于此,因为世界上不会有其他任何人有他们俩对它这样熟悉了:这是电影最后,露丝在梦里回到泰坦尼克号的那一刻,与穿着背带裤、梳着自然发型的杰克相拥相吻时所穿的那件婚纱一般的白色长裙,只不过在卡梅隆的指示下,增加了更多珠宝妆点。而他的品味显然很好,即使所费甚多,也并没有让这条裙子显得过于繁复累赘,反而使它在平衡了古典与轻盈后更具有美丽的光辉特质。
莱昂纳多望着这件珠饰灿烂的长裙,拿起了角落里那张詹姆斯·卡梅隆寄来的卡片(上面简单地写着:我认为这是你和莱昂需要的),忍不住感叹道:“一想到去年夏天他为泰坦尼克号的后期焦头烂额的时候还能抽空结个婚,还有送你这条裙子的闲情逸致,我开始觉得,卡梅隆才是世界上最明白的爱情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