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看中的就是格温妮丝,只不过因为格温去年几部电影的成功让她身价倍增,哈维用自己来压格温的片酬罢了。他唯一的漏洞,就是没想到自信心膨胀的格温妮丝已经离谱到一点委屈都受不了,哈维只是暗示她降低片酬,结果她就直接找上自己哭着全摊牌了——她真是再次谢谢格温无差别扫射的脾气,因为这反倒让哈维暴露了他的目的。
“你要是瞧不起我,就随便你吧——但你还是别瞧不起我好不好,”格温妮丝见凯瑟琳仍然面无表情,以为她还在生气,于是低头抽噎了一声,又开始哭泣,“我就是什么都想要,有点贪心而已,而且我也没有想伤害你啊。”
“我没有瞧不起你,但你伤没伤害我另说——你可不可以别哭了,你忘了你今天请我来的本意是为了安慰我吗?你伤害了我一颗本来打算过来放松聊天的心,”凯瑟琳有点无语,又实在被她哭得心软,只好拿了一张又一张纸巾递给她说,“说到底,这一切会发生主要是因为哈维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而不是因为你——虽然你有时候也挺混蛋的。你要演就去演吧,反正我没有兴趣。而且照顾好你自己,以后也别再找我抱怨这个。”
她这种无所谓的语气显然又戳中了格温妮丝的伤心处。
但收拾好一塌糊涂的妆容后(凯瑟琳顺便用发夹给她挽了个舒适的发型),格温妮丝还是扭扭捏捏地向她提出邀请:“我要去放映室看《大河恋》了,你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非常喜欢布拉德的这部电影。而且既然你还这么惦记他,干嘛不和他复合?他一定乐意的。”凯瑟琳故意缓和气氛地开了个玩笑。
“谁要复合了!”格温妮丝果然脸一红,在挽着她手臂走下楼的路上,无力地辩解道,“我只是还喜欢看他的电影,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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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好笑了,”在一月的最后一天,凯瑟琳看着那个一直跟拍她的叫德雷克的狗仔,对杰奎琳低声评价说,“我付钱送了他一台最好的相机用来拍我,这真是自讨苦吃,我只能希望他能把我拍得好看些。”
保镖一前一后围在凯瑟琳身边,杰奎琳看着他们,神情低落地对她说:“别说这些了好吗?我现在还为那天的事而害怕呢——我怎么能轻易地就给了那个人进来的机会,我真的对不起你,凯茜。”
“你已经道歉道得我耳朵起茧了,”凯瑟琳安慰她说,“他要找我麻烦,总会找到办法的,又不是你故意这么做。”
詹妮弗本来让凯瑟琳把杰奎琳开除——杰奎琳那天早上太过忙碌,没怎么注意那个人偷了安德鲁的制服和帽子进来。但凯瑟琳不愿意,她知道杰奎琳一直很细心,只不过这些天忙晕了头——她早该多找几个人帮忙的,艾玛一个人现在完全无法帮杰奎琳分担足够的工作量。
在保镖几米开外,两个小女孩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凯瑟琳,想靠近但又不敢——她们看过新闻,怕她误会她们也会伤害她。凯瑟琳心里产生了几分怜爱,便让杰奎琳把她们手里的海报拿来,签好名后再转交回去。看着女孩们心满意足地蹦跳着离开,凯瑟琳感慨道:“我有点想安妮了。”
“其实索菲娅邀请安妮来剧组,你应该答应的,”杰奎琳说,“安妮肯定也很乐意陪你。”
凯瑟琳走进片场,同时对杰奎琳坚决地摇头:“让她在星战前传里客串,我现在都已经有点后悔了。我自己清楚我这个职业有多少危险和诱惑,怎么能让安妮在没成年之前也进入呢——索菲娅的剧组当然不会担心别的问题,但我是主演,我怕安妮被捧晕了头。再说,她也不喜欢做演员,有自己喜欢的生活啊,不能让她这么小就围着我团团转。”
《处女之死》的剧组完全可以说是科波拉的家族聚会。不仅有弗朗西斯·科波拉没事就来片场转悠,嘴上一字不提,但满心希望女儿有问题就找他解决(凯瑟琳不相信老科波拉之前做制片人的时候,也到现场来得这么频繁)。索菲娅的表弟詹森·舒瓦兹曼、哥哥罗曼·科波拉热情地来剧组客串,尼古拉斯·凯奇也来过两次,有一次还带着好友德普和凯特来探班,正好那天莱昂纳多也在。索菲娅的母亲也时不时到场给女儿鼓励,给全剧组分发礼物。
弗朗西斯·科波拉对年轻人是出了名的友善和慈爱,马特就告诉过凯瑟琳,在拍造雨人的时候,科波拉对待他的态度简直就像在溺爱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他这次对凯瑟琳也是如此,不但对凯瑟琳的一切疑问都给予热情解答,还主动指点她许多表演上的理解方式,甚至询问过她和莱昂纳多需不需要一套安全的房子,他可以马上免费借给他们,住多久都行。
“索菲,你父亲真的非常非常爱你。”第二周,凯瑟琳在试衣间外感慨地说。她知道老科波拉是很欣赏她,但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他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是的,所以我从来没有为了金酸梅的事抱怨过他,他只是太爱我,想什么机会都捧到我面前,不愿意让我吃一点苦,”索菲娅神情柔和,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说,“你这个狡猾的女孩,不要转移话题,快进去再换一套衣服让我看看。”
凯瑟琳见没能蒙混过关,忍不住抗议道:“索菲,我又不是你的芭比娃娃。而且你是不是被乔治·卢卡斯传染了,打算一部电影给我换一百套衣服吗?”
索菲娅酷爱华丽繁复的衣饰风格,要不是处女之死是现代戏,又预算不够,凯瑟琳很难想象自己要重复一遍拍星战前传时充当衣服架子的经历。但就算这样,她仍然每天都要换七八套服装,简直像索菲娅的私人模特了。
因此索菲娅无情地把她推进试衣间,站在外面叉着腰说:“预算不够,亲爱的,不然我还真想这么做,我就喜欢打扮你——你这么漂亮,要是能演一位公主,一位王后,或者一位女王就好了,每个镜头下都换不同的服装和首饰,那才配得上你的外表。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我一定能把你拍得让每个看过的人都深深爱上你。”
索菲娅的镜头把控虽然生涩,但别有一番灵气,有种如梦如幻充满雾气的迷离感。凯瑟琳看过自己在索菲娅镜头下的表现,觉得她开发出了她前所未有的一种特质。
在简·坎皮恩的镜头下,她是妹妹,是女儿,是无性化的小女孩形象。在詹姆斯·卡梅隆的要求下,她是追逐自由的笼中鸟,这个笼子并不只是代表和卡尔的婚姻,还由卡梅隆严丝合缝且毫无自由度的苛刻态度铸造而成。而索菲娅拍的她,充满了一种对美的自然向往和喜爱,然后令人不舍地走向毁灭——这种对生命之美的喜爱和留恋不仅是凯瑟琳对自己,也是索菲娅对她的感情。
索菲娅这样理直气壮的夸赞也让她放松:娱乐小报上连篇累牍的报道还是影响到了她的心情,她偶尔会在镜子面前对自己盯上很久——她是不是还很漂亮,是不是又长胖了(她只要稍微穿宽松一点的衣服,小报要么说她怀孕,要么嘲讽是因为她的体重才让杰克不能爬上那块门板),她是不是以后只能演个花瓶,没人在意她的演技了?索菲娅的真挚,有时候比莱昂纳多的情话更让她安心。
她扮演的特丽萨,是里斯本夫妇接连自杀的五个女儿里的十七岁长女。索菲娅为了她,把原著小说做了改编,将原本是和十四岁的露卡丝鬼混后再抛弃露卡丝的男孩特里普,与她的特丽萨写在了一起。非常巧合的是,扮演露卡丝的是克尔斯腾·邓斯特。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走了出来,一头金发已经被暂时拉直,稍显凌乱地垂在背后。这是剧本开头,以密歇根州的这个小镇上的男孩们为视角,观察五个里斯本女孩下车时,她要穿的衣服。
索菲娅照例拿起照相机找好角度拍了几张后,她直白地评价道:“这套真一般,纯粹靠你的脸提升了它的质量。要不你再换一套——好吧(看着凯瑟琳祈求的表情,索菲娅安抚性质地摸了摸她的脸),你可以先说说你对这个片段的解读。”
“如果从本我的角度出发的话,我觉得有点恶心,我感觉被一群无知又好奇心过剩的teenager像凝视什么物件——比如一管口红,一本日记本那样凝视了,”凯瑟琳松了一口气,认真地分析,“如果从特丽萨的角度出发,那就是……充满了异物感。我们似乎都活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被无数人好奇、窥探和凝视,唯有死亡能终止这一切。当然,我们衣食无忧,父母也认为他们‘爱’着我们,但死亡已经随着阳光明媚一同降临了,不需要那些男孩为我们的自杀而一直疑惑,因为至少生死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她们的死亡轻飘飘的,能留在这些男孩的记忆里这么久,也只是因为他们不懂女孩。实际上,我想女孩们也根本不在乎他们,不在乎其他任何人是否理解……”索菲娅沉思着,过了一会儿说,“我们走吧,凯茜,该去操场上拍那段戏了。”
“他们练橄榄球的那段你拍完了?”凯瑟琳听话地按照那个场景所需又换上一件绣花的连衣裙,胸口还别有束花胸针。她知道,她们要去拍那段她和特里普一夜情后被抛弃在操场上的戏份了。
“当然,你看,前面就是橄榄球男孩们。”索菲娅说。
扮演特里普的演员——相貌英俊、笑容羞涩的乔什·哈奈特留着长发,仍旧穿着运动服向她们走来。他个子很高,身后还跟着一个比他矮好几寸的棕发男孩。看着那男孩精致但充满稚气的白净面庞,就知道他绝不可能到了成年的年龄。那男孩盯着凯瑟琳简直目不转睛,在凯瑟琳和乔什短暂交谈时,他一直热切地渴望加入,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纯真的期盼。
但索菲娅似笑非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孩子,下一场没有你的戏份,你今天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那个男孩眼巴巴地望了索菲娅一眼,见她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但都走出一阵距离了,还是频频回望。
凯瑟琳笑着随意问道:“他的名字叫什么?我又忘了。如果他想和我聊天,就让他来吧。”
“他叫海登·克里斯滕森——最好别这样,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魅力吗?”索菲娅玩味地说,“他才十六岁,把你进组时给他签过名的照片装在钱包里天天带着,你要再多和他说几句,他都要为你死心塌地到无法自拔了。”
“天啊,十六岁,”凯瑟琳没有多去谈论那个青涩的男孩,而是忍不住沉浸在回忆里,“让我想起我遇见莱昂的时候了。”
索菲娅好奇地追问:“你和他在哪遇见的?”
“约翰尼·德普的酒吧。当时他追出来拦着我问名字,我急着走,所以让他滚开——我当时在叛逆期。莱昂有次抱怨我没有给他一个温柔的初遇,我只能告诉他我们真正第一次见是我十岁的时候,他当时嘲笑我把泡泡糖黏嘴上……然后他就什么都不敢说了。”凯瑟琳轻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从来不是什么乖乖女,约翰尼之前对我说你小小年纪就去过毒蛇屋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而且你一直都很难搞——所以海登这样没长大的男孩才会更加迷恋你,”索菲娅评价道,“这让我觉得你更适合这个角色了,因此你完全可以在镜头前表现得再叛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