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虞看得出,闻铃心中有主意,不打算按照户部尚书的安排走这一生。
但,他没料到的是,面前这人竟是将考武举也列入了选项之内。
“你的箭术并不算差,”时虞认真为闻铃思索起来,“骑术底子有,只是练得太少。至于别的功夫不太行,如枪法,就是完全不通了。还有就是要考策论,你在这上面的本事,我就没见过了。尚书府书香传家,武举怕是要比文举难得多……”
他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一抬头,正入了闻铃的眼眸中。
那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像是书中所描述的沧海,直让人陷进去。
时虞一刹那停住声,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还是闻铃率先打破沉默:“你若不走,将来我入朝为官,你见的故人怕是更多。”
时虞面上的血色一瞬间消失殆尽。
闻铃没有更进一步,而是苦笑了下:“不过,我也未必就能考中,只求能考个秀才见官不跪就好。”
“那你不如就听你娘的捐个官,”时虞听不得她这样自轻之语,立即站起身,冷笑道,“也是个前程。”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闻姑娘,我知道你要说的不是这句,而是前一句。你不用试我,我没想让你搭上前程相陪,无论你想为官做宰,还是封侯拜将,我都愿你得偿所愿。”
时虞说罢,大步迈出书房。
“真清醒啊!”闻铃感叹一声,重新拿起书卷,却一个字也没看下去,“可我已经试了。”
这天夜里,两个人没有挤在一间屋子里睡。闻铃坐在床榻上没有入睡的念头。其实,她白天亲手从砚台的夹层处拿出过一封信,就是四皇卿送的那个砚台。信是写给闻铃的,里面是托付之语,希望她能好好待时虞。
闻铃没对内容着意,却对笔迹上了心。
她寻到一位会模仿笔迹的文人,出钱写了另一封信,李代桃僵,将新写的那封给了时公子。
闻铃不是傻子,自从时虞在田庄开了窍,她就清楚要面对这份感情。只是,她拿不准,拿不准时公子是真的动心,还是没路可走,因她的表面温柔而迷情。所以,她在信里写了另一条路。
可另一边,她却没看准自己。
闻铃没有料到,她在书房里,看着时虞为自己打算,就将所有的筹谋抛下,一时冲动说出那种话。她也没料到,在时虞那句“得偿所愿”后,她就不想试了。
可惜,时虞再没有离开西厢房,她也没机会把那封信偷拿回来。而过了这么久,怕是书信已经被拆开了。
直到信中约定的下午。
闻铃拦在西厢房门口,将人堵在屋里,全然忘记前番书房争论的样子:“时公子,你要去哪儿?”
“出去散心,”时虞话说得生硬极了,只是眼角红红的,话没说完,看过来的眼睛就已蓄了水,偏他又吸吸鼻子,硬忍了回去,“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落在闻铃眼睛,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闻铃轻叹口气,退让一步:“我不怕。”面前人的头上还戴着她送的发冠,就一定不会跑掉,时虞这人说话算数。
时虞按约定的时间出去,大概只是去和寄信的“四皇卿”说清楚。但闻铃心里知道,接应的地方哪有什么四皇卿,这不过是她设的一个陷阱。
话到嘴边,还没斟酌好词句,时虞就已经迈步离开。
闻铃没有多想,便跟在后面。这事是她不对,确实应该让时公子出去散心,她作陪就是。她让时公子走这一趟,然后,好好道歉。
街道上人来人往,时虞往后偷偷瞄去,只见跟着出来的人始终没有离他而去。
时虞停在路边跺跺脚,便发现身后的人也停下了。一时间,他只觉又气又心疼,这人肯跟出来想必也是在意自己的,可有话就不能直说吗?闻铃入仕后,他可能见到过去的故人,这是他留下必须要面对的事,他不怪闻铃说出来。只是把这种事当作一次试探算什么?
怕他再次登上高台,见到帝王,刺杀连累自己,所以先试一次吗?
他既然对闻铃起了心思,就算刺杀,也会先离开闻家,以逃奴的身份去。可惜,这话说出来,闻铃想必是不信的。
就在这时,闻铃终于走了过来:“怎么停下了?身体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