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降临,时虞仍未尽兴。
他原要将这田庄逛个遍儿,奈何实在时辰不够,只得和闻铃踏着月色回来。
庄头准备的是两个临近的房间,时虞翻翻屋里的摆设,这是他自抄家后,头一回自己一个人住,竟是生出恍如隔世之感。突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闻姑娘,”时虞语气欢快,一把拉开房门,屋外站着的果然是他所料想的那个人。
只是他没料到,闻铃大概是刚刚沐浴过。面前人的头发微湿,发梢还滴着水,身上只穿一件中衣:“我刚想起来,你的包裹还在我屋里,万一有要用的,便不好了。”
时虞头一遭见闻铃这样,一时间眼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把包裹一接,就要关门:“我这人狠心,不留你在这睡。”
他关上门,人却没有离开门边,能够清楚地听到门外面发出一声抱怨:“小没良心。”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时虞才慢慢走到床边躺下,也没了继续赏玩摆设的心思,而是将枕头换了个边儿,头冲着临近闻铃的那个方向。他原以为自己换个地方会睡不着,不想倒是很快入眠。
然后,在月上中天的时候,时虞猛然坐起。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掀起被褥往里面一看,又急急忙忙盖上了,紧接着就是浑身发冷。
往日,闻铃每次洗过澡,都是衣衫整齐再来见他,今天想必是已经歇下了,突然看到包裹才过来,不过一次没收拾好,竟惹他起了不洁之意。梦境里,闻铃发梢的水滴顺着脖颈滴了进去,他便只觉口干舌燥。
这是不应该的。他父亲曾教导,女子不传男子伺候,男子绝不能生出这种念头。然而,女子三夫四侍,若非得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传唤。
时虞仍记得自己当时反驳道:“爹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可不会做那种事。”
“你想做也做不了,”他父亲点着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那地方时时刻刻锁着,除非你妻主传你,不然谁有钥匙给你解开?”
那个时候,时虞和他父亲都没想过,他会没入奴籍。奴才是不被当人的,自然没有贞洁可言,他不需要再锁着了。
此刻,时虞将手颤抖地放在自己的脖颈处,一滴泪从眼角流淌下来,他的双唇慢慢抿紧,神情渐渐变得严肃。突然,时虞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下,猛地掀开被子。
他穿着中衣睡下的,没有东西站在被子上,只是这件衣服不能再穿了。
时虞重新点燃了灯火,换了一件中衣,坐到镜子边上,开始梳理头发。他寻到一只穗子,扣在闻铃送他的发冠上,又在包裹里挑拣了好一会儿,才选定一件衣物。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再熄灭灯火,而是静静地等到了第一声鸡鸣,时虞喊人送来了洗漱的物件。
没过多久,临近的屋子也开始传出动静。
闻铃用毛巾拭过脸,再抬头时,就发现原本拿外衫的小厮已被挤到了一边,递给她衣物的人变成了时虞。闻铃最开始没多想,只是拿过来换了。随即,她便发现,送饭的小厮才刚进来,托盘就被时虞给抢了过去。
闻铃歪下头,没有说话,只当没发现一样用完饭食:“时公子,要不要出去?”她说着,故意喊来小厮,“这附近,可有什么适合游玩的地方?你带个路吧。”
“不用,我就想随便逛逛。”时虞立即打断闻铃的话。
闻铃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再试探,而是站起身来:“也好。”她走出屋门,用余光在时虞的身上扫一圈儿,微微垂下眼帘,暗中揣度道:总不会是开窍了?
她脚下不停,思绪却挂在另一个人身上,若真开窍了,时虞一定还有话说。
闻铃等了好一会儿,才得到想听的话:“闻姑娘,你以后身边还是带丫鬟好,前番几次出事都是小厮惹出来的。”
“我无所谓,”闻铃干脆地点点头,笑道,“只是你身边没有能用的人,还是得留个小厮,否则不方便。”
时虞停下脚步,拉住闻铃的手臂,当即反驳道:“我不需要能用的人,反正我现在也不是主子。你身边有我一个,我是既做得通房,也做得小厮,这是我的本事。”
“你哪里像个小厮?”闻铃一下子笑了,见时虞要恼,又急忙找补道,“不过,确实也够了。”
两人正说着话,猝然听到一声“救命”,隔着晨雾,声音并不算大,但能听到,想来离得也不是很远。
“我们过去看看。”闻铃顺势牵起时虞,感觉到自己牵起的那只手一僵,随即便反握了回来。
顺着声音过去,是一个小土坡,坡上面有一个小厮装扮的人在不停喊着“救命”。一看到有人过来,那小厮跪地求道:“求求两位好心人,救救我家公子吧,我家公子一时失足,掉山坡下面去了。”
闻铃让他先起来,低头往山坡下张望。这坡并不算太高,能看到底下的情形,那是个穿华服的男子,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多半是受了伤。
突然,时虞轻呼了一声:“表弟!”
闻铃的眼神一动,原来这位就是书里的男主四皇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