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到她也是神色一动,却忽然别扭地转过了头,只留给她一个倨傲的侧影,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直直走开了。火红色的头发在夜色里染上一层晦暗,裴宿的目光却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喂,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乱晃,小心被鬼抓了去——毕竟今天死了这么多人是不是?”
“你不也是?”
“我说真的,比如,死掉的人可能会忽然不见……”
“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
可查特站住了,却没有回过身来。
“你的手上是什么?”
“……跟你什么关系?”
说完这句话她就走掉了。粉末渣尘在她走过的地方淅淅沥沥散落,想必是行为仓促,连手上的尘土也没有来得及处理。
正如自己一样。裴宿也看了看自己沾满了泥土的手。
自己是心血来潮才去掘了墓,那可查特又是去干什么了呢?
她摇了摇头,继续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匕首在黑夜里闪着冷光。
次日凌晨,她是被零星的咳嗽声吵醒的。咳嗽不止的孩子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只能把头埋在被子里。裴宿目光幽幽,在这拥挤密闭又塞了几十个人的小屋子里,生了什么病简直跟养蛊一样。
打开系统商城,果然刷新了口罩。然而她的积分早就花掉了。
餐点依然是由修女们送来的,只是数量明显比之先前更少,看来所谓的报复也包括这一点,几乎三分之二的人都无法吃饱。裴宿蹲在角落,气定神闲地吃着自己的饭,对那些几乎毫不掩饰的谩骂声置若罔闻。
“呸!”
一口浓痰刚好落在她的脚前,再近一厘米,那就直直落在了汤碗里。
裴宿神色不变,手一甩,匕首也扎在了惹事者的脚边,也是只差一点点就要刺到他身上。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聪明的人都应该跟我一起想办法如何扬了这修道院了,傻瓜才甘愿永远匍匐受辱。还有,想找我事的,欢迎,只是——”
她眯眼一笑,神情冰冷。
“要是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我不介意让你们都看看我会怎么做。”
恶意谩骂声小了下去,难得的静默。修女在灶台后依然神情茫然,似乎处在状况之外。
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却只作不知,吃完了饭,正欲起身,忽然听到一阵粗嘎的笑声,一道瘦猴似的身影晃了进来,修士袍穿得歪歪斜斜,胸前还有一片恶心的晕黄,眼睛成了一道狭窄的缝隙,却依然漏得出恶意的光芒。
“哈哈哈,终于让我混进来了,让我好好看看……”
他步子走得东歪西斜,将猥琐之态演绎到了极致,小眼睛先盯上了那台后静坐的修女,一溜风窜到了她面前,手先就摸上了那蜡黄的脸。
“虽然老了点,但也还行,你,待会儿跟上我。”
他色迷迷微笑着,这一笑便又漏出了口水,也不顾,只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手指又点了几个,“嗯,你,你,你……你们几个,待会儿也来……嘿嘿……诶,等等。这个小兄弟……”
浊臭的气息扑到他的面前,少年仍神色平静,压下心内的厌恶,只作恭敬之态。
“请问,有何指教?”
“啧,你比这些大小娘儿们都俊呐……不错,不错,你也来。我瞧你这样子,估计以前也伺候过不少个吧……诶嘿嘿……来,先跟老子亲一个。”
修士张着两只大手,就要来扑兰尼斯。兰尼斯也不躲,垂着眸子,如同一只温驯的绵羊。
他的脸颊显得如此纤白,如同污泥之上轻柔垂落的初雪。裴宿低下头,研究自己手里拿着的那只碗。
“哎呦,你这小贱人……”
变故发生得突然,汤水从他头顶落下,流进了眼睛里,修士胡乱眨巴着眼,似乎是被敲懵了,兰尼斯颤抖着,又高高举起那只碗向他的头颅狠狠砸去。
四周围观的孩子瞬间躲得更远了,兰尼斯心里闪过一丝黯然,他们怎么都不会生出反抗的心思吗?
但他忽然眼眸大睁,手中的碗落地,应声而碎。修士拧着他的这只手腕,狠狠向反方向一折,立刻引得他战栗更甚,脸色也是苍白如纸,只是嘴唇还死死咬着。
男人方才的错愕似乎只是没想到这群弱者里居然还有人敢反抗他,回过神后,动作竟如蛇一般迅捷,出手也很是狠辣,看到兰尼斯额前的点点冷汗,他狠狠在少年脸上唾了一口,“小贱人,爷看得上你你竟敢使坏,没事,留着这张脸就好,看你四肢尽断像条狗一样给我舔也很有情趣——我看看,从哪开始呢,就从这只手吧……哎呦,我他妈——”
他立刻松了手,双手捂着裆,脸皮皱成了一团抹布。兰尼斯连忙向旁退去,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左手指缝有一道白光闪过,是瓷碗的碎片,从昨天起就被他当作宝贝一样握在手里。
尽管脸色发白,他却极力逼自己镇静下来,修士一脸心疼地检查完那玩意,龇牙咧嘴地又抬起了头,气极反笑。
“好好好,够辣,我喜欢,我更喜欢你哭着求我疼你的样子……”
“这个借你,记得还我!”
听到这个声音,兰尼斯心中一动,转头间,凌冽红光已到眼前,他连忙伸手去接,那匕首堪堪正正落在他手里,尖端朝外。
他咧了咧嘴,又皱了皱眉,一时竟像又哭又笑。修士回头,眯着眼看向裴宿,嫌弃地啧了啧嘴,不行,这个小妮子太瘦,不合他的胃口,但是……
他眼中寒芒一闪,看起来是个刺头啊,下一个就收拾她。
余光瞥见兰尼斯将匕首对准了他,少年手抖得不像话,却还是故作冷静,“你要是现在离开修道院,我可以不杀你。”
“你?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会讨我喜欢……我决定了,先不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