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了所有人……杀了我……”
血泪从她眼中流出,血腥气越来越重,许若莲的脸皮抽动着,哭喊中带上了几分呜咽,凄怆又可怜,令人毛骨悚然之时,却又眼皮发酸,似乎生生要落下几点泪来。
裴宿咬唇。这不是精神攻击,许若莲此时的脆弱,是真真实实的。
她的哭叫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裴宿忽然听见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一声高亢尖利的尖叫,像是几百只野兽幼崽齐齐嚎叫发出的哀鸣。声音瞬间湮没,下一刻却又响起,微弱而细幼的哭声从许若莲腿间传来。
“杀了我……妈妈,我好痛……这不是我的孩子……”
当婴儿脱体之后,许若莲脸色死白,肚皮松垮垮垂下,像被抽干了精气的人皮骨架。
裴宿目光一顿,血刃闪动,将“婴儿”钉在床上,它却还意图挣扎着,长长的口器拼命抽搐,想要扎进许若莲的体内。但身上隐动的黑色纹路在片刻微弱之后,又重新缠住了它,使得它的触手也互相纠结着,无法蠕动。
许若莲抓住了她的手腕,枯柴似的手抓得很紧,裴宿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却看那双目光涣散的眼睛拼命想要聚焦在她脸上,她俯下身子,轻轻凑近。
“小妹……”她声气微弱,麻木地哭着,却执着地,一定要把话讲给裴宿听。
“这不是我的孩子……我跟你说过,我是带女儿来找我老公的……可是,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老公已经被害死了。我亲眼看见他,眼睛没有了,舌头没有了……小妹……
“这不是我的孩子。你告诉我女儿,她叫洋洋,她有一只娃娃,你告诉她,去找外婆……以后,她就没有爸爸妈妈了。你把我女儿带走,带她离开阳光医院……我想起来了……”
她的指甲插进裴宿的皮肤,语气忽然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浸满了恨意。
“那个院长!是要用我们一家的命,去饲养那个怪物啊!”
声音尖细,延长成无法忍受的利度,裴宿眼前一黑,挣脱了她。
那紧抓着她手腕的手,也就这么垂下了,不再动弹。
裴宿抹了抹脸,看向许若莲死前诞下的“婴儿”。
几乎只用看一眼,她就知道这东西的“父亲”是谁。
全身布满恶心的疹子,鲜红色的皮肤皱皱巴巴,本该是四肢的地方畸形错位,蠕动着肥硕的触手。头部硕大,只有一只大到反常的红色眼睛,嘴部是一根长长的尖刺,直到现在,还想再从死掉的许若莲身上汲取养分,却被涌动的黑气纠缠着,扭曲尖叫着,拼命想要挣脱。
许若莲终究是没有救下来。但分娩前隔壁传来的那声尖叫,却表明是越风闲成功制服了那怪物,才让同一时刻,鬼胎坠地。
既如此,越风闲到此时还没有过来,难道是遇到了别的麻烦?
她充满嫌恶地看了一眼还被血刃钉在床上的触手怪,毫无疑问,这是那手术室怪物的子嗣。而患者们所谓的身体改造,所谓的“治愈”,终极目的也是要将他们变成那怪物的子民。
刘长春是为虎作伥,却不知为何盯上了许若莲一家,以替怪物作引。
不知是不是因为怪物的实力果真在慢慢恢复,他的院长一职才被剥夺,新一任院长,又到底是副本特意为她设下的死亡陷阱,还是那个恐怖的手术室怪物?
眼下得不到答案,她从身后扯下那个从刚才起就怂兮兮躲在自己边上的电梯鬼,往触手怪旁边一丢。
“你来负责这个东西。”
“我不,它好恶心,坏女人虽然讨厌,好歹好看,我要跟着坏女人。”
“你帮忙,我就带你离开这个医院,让你体验更加精彩的鬼生。”
绿东西果然一激灵,“真的?”
裴宿忧心越风闲的情况,却只能耐着性子,敷衍地点点头,“真的。”
电梯鬼虽然没用,触手怪却奈何不了它。至于它,带不带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得看副本放不放它走。
绿东西果真悠悠飘了过去,一脸嫌弃地伸出两根鼻涕似的手指,揪住了触手怪那细长的口器,但被黑气纠缠着,触手怪也只能老老实实被它提溜着……
“啊!啊!快救我!坏女人救我!”
然而念头还没转完,那黑气忽然从触手怪身上抽离,似乎是默许了裴宿带它离开。而后,黑气重新飘进了许若莲的尸体内。
潮水般的黑气阴寒可怖,却无比轻柔地覆盖她的躯体,慢慢渗入,像一个冰冷的拥抱。
与此相对,失了黑气掣制的触手怪再次挣扎扭曲起来,恶心的触手努力在往绿东西身上缠。
裴宿只匆匆瞥了一眼,确认电梯鬼应付得过来后,就拔起血刃推开了房门。
黏稠的气氛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些,精神力防护下,她比来时更为轻松地走近了自己的屋子,手指还没触上房门,就已经感受到一股更为霸道、更为凶狠的阴冷气息,从小小的屋子内汹涌而来。
这股怨气……属于五官尽毁的男鬼。
裴宿心一抖,立时踹开了房门。
本来是想留下个助力……可难道,它竟失控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