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最普通的民宅。云时安粗略地扫了一眼,只有两间房和一个很小的院子合围起来。墙边靠着扁担和箩筐,墙上挂着斗笠和竹片编成的雨披,角落里堆着半捆柴和一些干菜,虽说简陋,倒还算得上干净整洁。
屋舍也不大,只一间正房带一间西厢,厨房不过是在正房的东侧支起了两根木头,顶上搭了茅草屋顶。小草正垫起脚,手里一个木勺从一口大铁锅中舀着。
锦衣少年在院中唯一的一棵枣树下正襟危坐,手中握着那把花纹古朴的长刀。刀虽未出鞘,但透出的森寒之意却仍令她寒毛直竖。他身后,是仍顶着一张黑脸的应钺,经过了昨夜的出离愤怒,这会儿居然面无表情。
此时已过正午,阳光从树缝的间隙中穿过,洒落在她身上,有些许暖意。
“阿姊……”小姑娘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怯生生地喊,手里端着满满一碗粥,欲言又止。
“啊,谢谢阿草。”原来阿草方才急匆匆跑出来是为了给她再盛一碗粥。
有了小草这一打岔,云时安心里轻松了不少,再觑了一眼面前板着脸的两个人,心里暗暗道一声“有趣”,笑盈盈地将碗接过。
只是当她发现小草给她换了一个更大的碗,盛了满满一碗,当即哭笑不得。“小草啊,倒也不用这么多,阿姊能力有限啊。”
可是,小姑娘水灵灵的,一双眼睛盯着她一眨也不眨,云时安认命了,既然如此,那就喝吧。
咕嘟咕嘟三口喝下去,阿草还看着她一动不动,饶是云时安脸皮再厚,也被看得很不自在。
“阿草,过来!”应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上前将阿草带开,走时还恨恨地撂下一句话:“妖女,不要蛊惑小娃娃。”
这是什么话?拜托,她可什么也没干。
院中只剩下她和一声不吭的少年。
她左右瞧瞧,奇道:“为何就你们二人?那位左律左大人呢?”
殷越离冷冷回道:“与你何干。”
她耸耸肩,是与她无关。她不过是琢磨着怎么把包袱要回来,无话找话罢了。
“既然你说有话要问,那问吧。”她倒是颇有胆量,神色间全无一丝惧色。可她越是这样,殷越离对她的来历越是疑虑重重。
“你是何方人士?到青州所为何事?”
“怎么?终于看出我不是那柳玉娘了?”她耳尖,听出他言下之意。阳光正好打在她的前额上,那张脸虽还有些苍白,却神采奕奕。
他面色一沉:“问什么你回答便是。”
云时安气的腮帮子疼,没见过他这般难以打交道之人!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忍!
“我叫云时安,从海上来。曾听闻过往的船工说起大周,很是向往,故早就想来游历一番。昨日刚到此地。”
“咚”的一声,刚刚还一脸凝重之人将手中的刀用力往地上一杵,立时扬起一层浮土。
“认真点,休要左顾言它!”
“本姑娘认真得很,句句属实。”
“为何说安平公主是你娘?你可知假冒皇家子嗣,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安平公主?”云时安诧异地抬头,“我何时——”她突地住口,他握着长刀的手不知何时攥得死死的,关节发白。
“头晕……”她及时改口,垂下眼帘,脑子急速回想。
她何时说起过安平公主?
啊,想起来了!是因为他说他是参军之故。
她昨夜体力透支,竟不知何时烧起来。失去意识前,听到他说自己是本州参军,可是她在丛林中分明听见应钺和左律在情急之下都脱口称他殿下。
她冰雪聪明,一听就知道这人十有八九是骗她的。既如此,她也随口一说有何不可?
她也不是张口就来,安平公主的名讳,是她在货舱躲藏时,从喝醉后胡咧咧的水手们那里听来的。
据说安平公主是大唐的长公主,深受万民爱戴。传闻中她天姿国色,明眸善睐,美名远扬。不光如此,她聪慧过人,能文能武,深得皇帝与皇后之喜爱。也因为此,想成为长公主驸马的皎皎男儿不计其数。
十五年前,大唐边境上的沧戎与北翟两国交战,相持不下之际,双方均派使臣南下,请求大唐皇帝出兵驰援。
两国使臣日夜兼程,日行八百里,居然同一天抵达长安。传言两使臣在长安的天街上相向而行,相遇时怒目而视,堪称长安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