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老爷——”
狄法摆手,像是疲倦,“如果判断错误,所有后果我承担。”
海伍德说不出话了,他深知卡斯德伊一脉相承的固执,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算撞破南墙也不回头。
“我知道了,”他的嘴唇嗫嚅着,手放在胸前,深深鞠躬,“对不起,老爷。是我自作主张了。”
去让人把钥匙带来时,海伍德的脚步第一次凌乱,背影也看起来佝偻了些,透出狼狈。
狄法拿过钥匙,扫了一眼四周:“除了伊洛里·亨特,所有人都出去。”
不管是正在忙碌的仆人还是在旁边待命的士兵、医生,都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有些仆人在这么多天的相处中已经跟伊洛里相熟,不免担忧地往伊洛里那边看了一眼,看见他微微颤抖的背影,也不由得提起心。可怜的红血人教授,那么纤弱的神经该怎么才受得住公爵的审问。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能听见空间中流动的呼吸声,没有交融,沉重得要凝冰。
低哑的嗓音,“教授,你过来些。”
伊洛里走了几步,手上的镣铐碰撞在一起,沉甸甸地压着,让他觉得难堪,自尊心被刺痛。
“再靠近点。”
咔哒——
手铐应声而落。
什么?
伊洛里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一直蓄在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滴到狄法的虎口。
在模糊的视线中,只有狄法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是清晰的,闪着光,切割面如一千颗红色星星。
伊洛里又眨了一下眼睛,但这次泪水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搽走了。
他听见狄法似乎叹了气,沉声道:“你救了我的命,不止一次。你不是卡斯德伊的囚犯,而是我的恩人,所以别再哭了,我保证你会得到应有的待遇。”
“说什么,你知道你自己流了多少血吗,明明是我害惨了你,算哪门子的恩人。”
伊洛里吸着鼻子,眼睛很酸,嘴巴苦涩,负罪感压在心头,他想躲开湛蓝眼眸的凝视,下一秒却被捧住了下颌。
“听着,伊洛里,”狄法不放过他,锐利的眼神扫过他每一处表情肌的抽动,“吉莉安是被囚禁在塔楼里了,这么多年一直重复着自己的死亡。是你,让她撞破了塔楼,给予了她灵魂自由。”
就像一道脓疮,一直腐烂,总要有人把它挑破了,死者才能在疯狂后安息,生者才能放下过往向前看。
伊洛里的闯入是计划外的意外,但确实也令狄法不得不直视了吉莉安的死亡。
“这是我没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别再说你毁了一切。”狄法前所未有的认真。
伊洛里愣住了,咬到自己嘴角的伤,嘶地一声。
“别动,让我看你脸上的伤。”狄法说得坦荡,但掌心却染上了伊洛里的体温,逐渐变得热起来。
狄法摸着伊洛里的脸,一寸寸地,细致入微,从微红的眼尾到湿润的眉睫,看上面细碎的伤痕,他掌心冰凉,但却仿佛带有能烫伤人的热度。
“要涂药,还要把湿了的衣服全部换掉。”说着,狄法要去拿放在床边桌子上的伤药。
眼见要压迫到伤处,伊洛里忙按住他:“你才是别乱动,你的伤才更严重,我这种算什么。幸好你醒了,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伊洛里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是有多暧昧,简直就像是直白地宣告爱。
狄法沉默了一会儿,微弱的光线下,红血人一双碧绿的翠眸现下都红了,眼睛湿润,看起来是真的伤心。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我需要一点时间做决定。”狄法低声说了些什么答复,但伊洛里没听清楚。
狄法:“……嘴巴张开。”
狄法不轻不重地捏住了伊洛里的下颚,把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药膏涂到了他的伤痕上,伊洛里脸都痛皱起来。
“忍着点。”
嘴角的伤位置太过刁钻,几乎延伸入伊洛里的口腔里,狄法的指腹不可避免碰到内里软肉。
伊洛里尝到苦味,却是不敢再动分毫,也不敢说话,生怕再舔到狄法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