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里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我也有点预料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伊洛里任劳任怨地把书先搬到旁边的桌子上,分好类,准备后边再按字母排序将它们一本本摞回书架。
他蚂蚁搬家似地整理了大半天,才堪堪把第一个书架的中下层书籍都清空,他伸了一下腰,骨头累得都发出咔嗒声,视线随之瞟到最上层那些书。
放得太高了,这书架是按照标准蓝血人的身高打造的,足有三码高,几乎要碰到天花板,他就算踮高了脚也不可能够到。
伊洛里四下看了看,找能垫脚的东西。
一个四角见方的脚踏吸引了他的注意,伊洛里把它拿起来,发现它上边没有多少使用痕迹和灰尘,而且比一般的脚踏要高上不少,也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仆人过来打扫房间卫生时落下的。
不过这份粗心对伊洛里来说就是刚好了,他把脚踏拿到书架旁,中途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地方,兀地堆叠在一起的书堆坍塌,从中露出来一套书。
伊洛里顾不上说倒霉,弯腰去收拾落到地上的书,安然无恙待在架子上的书箱却撞入伊洛里的眼中,看见刻在上边的书名的那一刻他一愣。
《卡斯德伊年表》,这是什么东西?
伊洛里费劲地把书箱搬到了桌子上,仔细查看起来,才看明白,这书箱里装着的是记载了卡斯德伊一族经历过的重要事件的大事年表。
上好的小叶紫檀雕刻成四角见方的箱子,箱体中央用镂空技法雕刻了繁丽的槲寄生花纹,里面放了很厚的三本大册子,余了一个空位,抽出来一看,每本册子还额外套了一层起保护作用的木匣。
打开木匣,里面的册子封面是金银两色,用飘逸的花体字在正上方写了“卡斯德伊年表”,伊洛里确信标题是用笔沾着融了金粉的墨水写成的,否则不会时隔多年仍旧熠熠生辉。
伊洛里翻开了记录灰铸铁城堡建造的那一个章节,从城堡的动工日期到迎来第一任主人的情况都记录在册,但伊洛里失望地发现这里面并没有设计图纸。
伊洛里往下读,与想象的不同,册子并非交由专业人员汇总事件,再用打字机统一打印整理装订成册,而是由历任卡斯德伊家主亲笔记录,因此不同的书页,上面的字迹或粗野、或豪放、或正经、或秀美,不尽相同,每一行文字都疏密有致,显然是使用了魔法进行调整。
虽然是历经百年的记录,但每一任家主似乎都属于寡言沉默的类型,即使是再重大的变故、婚嫁丧葬、家族发展都只用寥寥几笔的一句话概括。
随着夕阳西斜,伊洛里一页页翻过,看到了卡斯德伊的族谱图,看着最开始枝繁叶茂的家族树逐渐变得凋敝,猝不及防读到写于最末尾的一句话“吉莉安·卡斯德伊,‘大胆者’肯德里克·卡斯德伊之女,于1891年7月19日去世,死因:黄金热。”
这是新添的,笔迹几乎力透纸背,无比厌恶。
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姓名令伊洛里愣了一下,再看手边的另外两本册子,忽然明白了这是专门用来记录已经离世的人所经历的事件的册子,至于此时不在这里的第四本册子应该在狄法那里,由他记录着卡斯德伊的现在。
生者为死者著书,这是写在纸上的墓志铭——想到这一点,伊洛里忽地觉得手里的大事年表沉重了不少。
伊洛里有点看不下去,见外边的天已经黑下来,他收拾好册子,把书箱放回原位,然后离开了藏书室。
突然多出来的整理工作完全挤占了伊洛里的空闲时间,伊洛里每天结束课程后都回去藏书室,前面一半时间用来整理乱放的书籍,后面一半时间就用来读大事年表。
在这过程中,他对于黄金热的可怕程度以及卡斯德伊一族的了解深入不少。
伊洛里不想这么说,但确实,他或多或少有点能理解狄法急切想要中断代代传承的悲哀的心情。
伊洛里并不是每天都需要上课,跟公学的课程表一样,周日是他的休息日,整整一天他都可以自由地决定要做些什么。
往常在这个时候,伊洛里的选择总是勘探城堡内部的不同区域,记录在不同时间段内会经过这个区域的大概人数,今天他也不例外,当走到上次来过的格斗室附近时,伊洛里站在一旁,掐着时间数来往的仆人。
等时间差不多了,卡在就要引起他人注意的边缘,伊洛里准备离开,格斗室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