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成蘑菇未果,但看样子是吃了毒蘑菇。
有些话对于一个病人稍显残酷,但对于一个痴人,时弋倒嫌有点不够。
“你做梦呢吧,我们连正经恋爱都没有,你就敢动荒诞的同居念头,”时弋将人轻轻推开,走进厨房,“彼此还没了解透彻,指不定会有多少摩擦,万一爱不出什么头绪,两看生厌,沦落到最后要被你扫地出门么。”
他拿起汤勺指了指池溆,“你27岁过回头了,你完蛋了。”
“也可以你把我扫地出门,”池溆挤到时弋旁边,铁了心碍手碍脚,“我旅行过程中新培养的爱好,让房产经纪人给我推荐好看的大房子,等飞机的时候会考量这个院子能不能养一只狗,晚上偶尔睡不着,会想着可以设计一间家庭影院,这样我们就不用去......”
“打住,你退了烧就这么亢奋呢,”时弋端着粥碗绕过人,“你是不是有点健忘症,你昨晚洋洋洒洒的几页剖白我还没消化完毕。”
他靠上椅子,用勺子在碗里搅着散热,看池溆在对面坐下,舀了勺粥吹了吹,“宝贝别难过,我会原谅所有,”说完将勺子递过去,在池溆略显迟疑仍倾了身子的时候,将勺子又扔进碗里,全部推到对面,“这样的话我有说过吗?跪了了不起吗?”
“现在功成名就、站稳脚跟,觉得自己爱人的资格满级了,是不是?”时弋讲得口干舌燥,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黎女士常备某某牌奶茶,只一口就甜得他要皱眉头,这火就更下不去了,“你可怜,谁不可怜,为你好之名,把我蒙在鼓里,我看我更冤、更可怜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池溆这股咳嗽冒得很是时候,甚至咳得脸都红了。
时弋一时辨不出有多少卖可怜的成分,起身去接了杯温水,“起床到现在咳得频繁吗,家里好像没有止咳的药。”
他简直收放自如,对于池溆“好喝”的评价,下巴一扬,“那里还有一桶呢,等会抱回家去吧,不和黎女士申请也可以的。”
可他讲完就哑了口,他好像字字带刺,他不想把池溆扎得太疼。
所以他转移了话题,“等会午饭我们点外卖吧,一梅阿姨听见楼下动静,知道我回来,还喊我去吃饭呢,我说家里有朋友在。”
“对了,刚才我给黎女士打了电话,盲目赞美了她的审美,说你一夜睡得很好。”
“黎女士不好奇怎么这个日子回来的吗?”池溆喝着粥问道。
“我说年轻人脑子不太好,想一出是一出。”
池溆点点头,“很有说服力。”他放下勺子,碗已经空了,“时弋其实我会做饭的,还挺好吃,可以不用点外卖。”
“那把你丢进公园的相亲角,百分百是抢手资源了。”他看着池溆跃跃欲试的样子,“怎么,你还想出门?”
“想和你逛超市,”池溆坦荡直言,他还在鼓动,“我还会做奇奇怪怪的料理,你想尝尝看吗?”
时弋头摇得过果断,他觉得处处是陷阱,“虽然剥夺你出门的权利实在有点残忍,但是今天不宜出门,到处化雪结冰的,你忍一天行吗?”
“奥,”池溆展露出恰如其分的一点失落,“不行就算了。”
时弋起身将池溆的碗捞了,见人似乎又要开口,“你少跟我说话吧,我现在攻击性强得可怕,伤到不负责任的。”
他实在怕池溆要往枪口上撞,也担心自己擦枪走火,“你能去房里休息吗,吃饭的时候喊你。”
他的话音刚落,放在桌面的电话就响了,他没接,但还是着急忙慌将手机塞进了兜,因为黎敏女士(我奶奶)这样的备注,彰显了他昨晚的幼稚过头。
是的,他还把最新备注截图给池溆发了过去。
池溆没急着走,他知道时弋最终是扛不住电话攻势的,果然一分钟过后,漏出满汉全席这样的海口。
他很喜欢从岛,很喜欢时弋的家,从餐桌走到时弋的房间,可能只需要他的五六次跨步,他却故意走得很慢,让地暖的热气能够将拖鞋里的绒毛烘得充分舒展,再乐陶陶地将温度传递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身体暖起来,再由有时弋气味的被子包裹,整个人也幸福得很纯粹。
他可以和时弋打商量吗,明天早晨再开车回博宁,不会耽误上班的。
他的美梦顷刻就破碎,因为时弋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我们吃完午饭就回啊,晚上有事呢,我来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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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弋的闹铃被讨厌鬼掐了。
这个讨厌鬼也不能算完全讨厌,他算得上有点好心肠的,会将时弋身上快要滑下沙发的毯子掖好,会坐在地板上用格外专注的目光检验时弋的睡眠质量。
时弋是一点动静就要醒的,他扯过毯子蒙上头,转过身,可只几秒流逝,他就将毯子一把掀了,憋红了脸,但大概率不是氧气变得稀薄惹的祸。
“你消停会吧,求你别在我眼前待着了,行不行!”他离开沙发,将脚边的一只手机踢了,随后穿上外套推了门。
阳光洒在脸上,却并不让人觉得温暖。三分钟之后,他和熟识的小卖部老板赊了一根酸奶味的雪糕。
这根雪糕冻得梆硬,时弋舔了半天好像都没有变化。稍一抬头,冰冰甜冷饮店门口换上了华夫饼、红豆汤的冬日专属标牌,要是身上带钱了,他真想要一碗最烫的红豆汤,让雪糕在红豆汤里烫死淹死得了。
和我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恐怕是这威吓起了作用,时弋牙齿刚靠上去,就轻轻松松咬下一块。
他的兴奋未褪,决定还是施以怜悯,雪糕咬了好几条街,最后在一间美妆店前停下脚步。
玻璃上贴着那张曾经占据大半面墙的口红广告,他将剩下的半截雪糕机械地咬了吞了,在想或许就此抛弃公德心,将这根棒子扔出去,能不能正中红心。
这根木棒最终的归宿还是垃圾桶,因为他意外发现了一名潜在的目击者,更准确来说是绝不掩饰的跟踪者。
这人没完没了。
在他的地盘上甩掉人应该不是难事,更何况街上人来人往,总要有所顾忌。
绿灯亮了,他刚踩上斑马线,就被人强横地扯住胳膊,他想不动声色地甩开,可他低估了这人的力气,即使尚在病中。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能拖拖拉拉地掰手指,也不能直接踹一脚了事,只能由着牵制穿过马路,
他还是挣脱开的,因为迎面一个拄拐杖的老爷爷滑倒在地,他们几个箭步上前,一左一右扶了人。
时弋看着老人安全通过斑马线才收回视线,“池溆,我的话你一点没听进去啊。”
“听见了,但是不想听话,”池溆下巴往围巾里藏了藏,“外面冷,”作势就要去拉时弋的手。
时弋像面对洪水猛兽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池溆这里很多道视线,两个男人拉拉扯扯关注度要加倍,如果被人拍了登上新闻头条,咱们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这样周全的提醒,他全忘了。
他只想找个地方躲好,不必动摇,不会再受到一丝一毫诱惑。
可这样的地方,地球上应该不存在,因为池溆太一意孤行,不管不顾,就要做时弋的尾巴。
时弋原本可以走到天黑,可他刚走上靠海的北岩三路,就被一股深重的疲倦拖慢了步子。不远处有他的一个秘密据点,野生观景台之下,一处隐蔽的通道,可以通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