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时弋勉力扯了扯眼皮,“睡不着的时候就不应当数绵羊,我觉得数蜗牛的步子才是正解。”
他的这个故事心血来潮,却有其缘故,因为他贸然打破池溆习惯的睡眠模式,他有归还池溆安好睡眠的责任。
他感觉到故事讲完,身侧池溆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下来。
可他终究无法探究蜗牛缓慢的行动轨迹是否缝合填满了池溆缺了口的睡眠,因为他先跌进一个森林,在褪去人的躯壳之前,他依稀听见了耳边的一句“你啊”。
连缀在后面的话会是什么,时弋无从知晓,就连倾吐的人,自己也失了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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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品的确不佳,时弋自己心知肚明。
可再不佳,也不至于将两个人的被子都裹了彻底。时弋心惊胆战地伸出手,往右边摸了摸。
没人,万幸。
他瞟了眼池溆书桌上的电子钟,7点12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在卫生间刚挤了牙膏,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他探出头,见池溆拎着一堆早餐,“在你面前,我成了不努力的生动写照。”内心却在庆幸,得亏刚才辜负赖床大王之名,否则池溆回来看见自己还呼呼大睡一通,实在丢脸。
他走过去,想从池溆手里接过袋子,却被手冰得一个激灵,“你是从什么冰河里爬上来的吗?”
仿佛是为了进一步确认,时弋又将池溆的手握了握,真的冰凉。
池溆急忙将手抽开,“外面冷,正常。”说完将早餐摆上桌,“你洗漱完先过来吃,我得冲个澡。”
时弋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他在琢磨怎么给这个地方添点热闹气。
他见池溆擦着头发从卫生间走出来,“哎,你等会有事吗,我想给黎女士买个新年礼物,能陪我出去一趟吗?”
池溆将毛巾搭在椅背,“可以,顺便午饭在外面吃。”
“那不行,我有才艺准备的。”时弋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中午且等着吧。”
逛街实在不是时弋或池溆任何一个人的长项,在附近商场没逛到十分钟,时弋就耐心耗尽,因而随手指向一家服装店,“橱窗里的那条围巾很好看。”
他恰巧也发现旁边男模特脖子上的那条也很好看。
“也要送我?”池溆低头看着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似乎不太相信,他的新年礼物已经拥有了一份,他懂得这个道理的,人还是不要太贪心。
大款时弋大手一挥,“都送都送。”直到付完钱走出店,时弋都伪装得很好,不让心在滴血表现出来。
他又将人带进了超市,排骨啊、虾啊、蔬菜啊乱七八糟的又买了一堆。
可他站在灶台前,最终成功奉送的才艺却只有一盘蛋炒饭,还是那种池溆吃得仔细些,就能嚼到细碎蛋壳。
因为糊了一锅排骨之后,池溆自告奋勇接力,才让这顿午饭不至于只有蛋炒饭这样寒酸。
“第一次难免,”时弋拼命找补中,“黎女士的远程教学用处不大,如果她的语气能再和善一些,不要东一个笨西一个傻的,我就一定能稳定发挥。”
池溆听见齿间一声闷响,还是状若无事地点点头,“炒饭很好。”
“是吧,我也觉得,”时弋陡然又自信心爆棚,“下次有机会再给你做。”
“注意时间,别误了车。”池溆看时弋吃虾正兴,便将整盘都往对面推了推。
“唔,放心。”
可时弋的这句放心却没能作数,他本来指望直接打车去车站,结果午后走亲访友队伍迎来大堵车,车打着了动不了,出租车更是遁形无踪。
“你回去吧,”时弋彻底放弃地上交通,就要往地铁站的方向走,“你最好祈祷我能赶上车,不然我就得赖在你家过除夕了。”
池溆没作声,只是跟随着时弋的步子,“我送你到车站,你来的时候没接成,这回看看能不能接成。”
“如果让你接成,黎女士大概得将我逐出家门,你知道她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了么。”时弋说着突然挑了眉头,“我们看谁先到地铁站!”
“呼—呼—你不能让让我?”时弋虽然赖皮抢跑了两秒,可还是被池溆甩在后面,却甩得不至于让他那么狼狈。
“你背着包,所以慢了。”池溆说着将时弋的包扯下,挂在自己肩上,随后停住脚步,看着眼前通往地下的阶梯,“那一段阶梯,一段百米左右的通道,这样够吗?”
“够!”
时弋说着已经三阶三阶地跳下阶梯,这种省时的法子他可是天天演练,等踩上平地的时候他才发现池溆正在一阶一阶下得慢慢悠悠。
“输了,我这腿可经不住你这样蹦。”可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话精,脚刚沾着地面,就风一样窜了出去。
时弋下意识就跟了上去,然后宣告自己的再一次失败。
到车站一共十二站,其中有九站,时弋都在和这位姓池的充当陌生人。
陌生到需要站在不同的车厢。要不是包在人手上,时弋绝对头也不回地潇洒走掉。
他也看在这人将围巾好好带着,从人群的缝隙里挤到身旁的份上,决定大度一回。
“时弋。”
时弋因为这声喊偏过头,“干嘛?”
“我夏天去看你。”池溆担心这几个字无法突破外放视频、孩童吵嚷的围堵,便索性凑到时弋耳边,“我说,我夏天去从岛看你。”
“哦,”时弋点点头,“好。”
车门打开,池溆将愣神的时弋拉出车厢,避免被人流冲撞,又拉到了一个圆柱后。
时弋回神,看了眼时间,“我赶得上。”
可他却没急着离开,而是伸出了手,放任了一个短暂的拥抱。
“你要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