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诗雨神秘兮兮凑到时弋耳朵旁边,“是有件大事,你知道么,这部戏里头,我们溆宝居然......”
时弋讨厌人卖关子,也被一会一个花样的爱称搅得头昏昏,因而狂言无忌:“怎么,为艺术献身?”
谢诗雨懒得理,“我们池溆老师这回戏里,可是穿了高中生的校服。”
又郑重其事一字一句,“重回青春时代!”
“是么,有什么稀奇,是风华正茂还是风韵犹存。”时弋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可还是不容抗拒地被青春时代四个字推进了回忆的潮涌之中。
那个站在队伍最前列,高举着学校标牌,穿着校服的池溆,被体育场里的欢呼声密不透风地围裹着。
他曾以为自己的声音能够被轻易分辨、被圆满送达至池溆耳边,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太小太微不足道,不值得别人的捕捉与回应。
时弋自以为抽身及时,可光是青春时代四个字,就足已将他浑身打得湿透,淋淋漓漓,在地上留下狼狈的印迹。
“啊啊啊啊——”
尖叫声像是从笼子里胡乱扑飞而出的鸽子,时弋愣了几瞬,像是挨了几十对细爪不由分说的挠。
三楼的一扇窗被打开了,窗口还站了个人。
时弋的胳膊被谢诗雨揪得生疼,他还没来得及白人一眼,手就已撒开了。
“大家别挤在一起啊,”谢诗雨走到人群拥挤处,“别推搡,注意安全。”
时弋这回又成了呆头鹅,他在想一个问题,潮热空气与皮肤的摩擦,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的视觉敏锐到,好像能够看见在空气里上下浮动的火星,因为窗前那个模糊的身影,眨眼的功夫便攒聚相贴,再因为一句话或一个动作,便顷刻点燃。
时弋笃定,至少在围栏内外,此刻肯定不止 35 度。
他和谢诗雨分立人群的两端,不经意往窗前瞥了眼,那人转过了头,似乎在同人说话。
这人时弋不认识,但是眼前这阵仗,大概能够猜想人气不低。
“别走啊——”
人群里的挽留此起彼伏,刚才那人已挥完手离开窗边。
时弋视线越过人群,见谢诗雨正同自己说话。
无声的话,从头至尾只两个字的循环。
他也转过头去,见窗前确实换了人,换成了谢诗雨口中可亲可爱的池溆老师。
时弋有点后悔没将警帽带出来,他望得那样直接没有闪避,所以能轻而易举地和池溆的视线撞在一处。
他这才算明白,身体跟身体撞在一处会疼,眼神同眼神撞在一处,也会震颤、也会破碎,产生近似疼的感受。
陈芝麻烂谷子,时弋心里头犯嘀咕,着实没必要,早翻篇了。
一个背离人群的黑衣身影,蓦地夺了时弋的视线。
“哎你小子,给我站住!”
时弋一百次的口头警告里,仅凭严厉简短的字句,就绊住人的步子、击溃人的防线,大概只有不到十次。
十次里的一次,还是嫌疑人在时弋出声的时候分神摔进了路旁的池塘,让时弋也滚了一身的黄泥。
澡洗了半小时,衣服搓了半小时,这样深重的代价,时弋姑且就认作嫌疑人被自己的洪钟之声震慑到,继而欢欢喜喜将其归类到成功的队列。
时弋给谢诗雨打了手势,让她留在原地,就追了过去。
黑衣男像是对这一带极为熟悉,专往人多的地方钻,转眼便到了小区附近的网红街区。
饶是时弋追赶的速度再快,也免不了来往人流的干扰。
那个黑色身影已经逃脱出时弋的视线。
隐没于人群,这个黑衣男似乎深谙躲藏之道。
网红街区到了晚上也人气不减,为了促进夜间经济,还在中心道路设置了主题集市,更是拥挤不堪。
时弋的脚步不停、搜寻不止,还能兼顾上提醒一位年轻父亲牵好小孩的手、两个大学生保管好自己的手机。
树池座椅上的人三三两两,溢出樱花味冰激凌难吃的抱怨;旁边一位大姐正开着手机直播,卖力吆喝着点赞支持。
时弋本已快步走过,可余光里粉色和黑色的搭配实在太过突兀。
树池背后,是一个大头贴拍照间。
时弋向投来目光的人接连比了噤声和离开的手势,缓步走到大头贴拍照间外头。
粉色的布帘将里头人的大半个身子都遮住,只露出溅了灰白泥点的黑色裤腿和黑色帆布鞋。
这个熟悉的身影失而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