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弟子叫了楚灵一声:“楚教习,怨哭陂每天都爆发鬼潮吗?我们难道要每时每刻都守在这块界壁前面?”
“驻守界壁确实是我们的主要任务,不过不一定是在这一带。”楚灵指指不远处一个正散发着光亮的法阵,复杂的纹路正急速流转,“这阵法叫乩煞阵,在怨哭陂沿途各处都有,如果有鬼物聚集,煞气和阴气达到一定浓度,就会亮起来。”
太虚宗的灵舟刚落地,那修士不等众人修整,也没来得及多做介绍,就急匆匆地带他们过来,正是因为此处的乩煞阵亮了。
而楚灵带着剩余的太虚宗弟子先去了驻地扎营,将常驻所需的帐篷房屋都搭好,这才有时间过来,为已经奋战了两个时辰的弟子们详细介绍怨哭陂的情况。
“原来我们拿到的令牌上的图案代表的是乩煞阵。”有人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有的亮有的不亮呢,有的还在闪。”
赶过来就开始对付鬼物,好多人还没仔细看领到的令牌,闻言纷纷解开楚灵发下来的锦袋,掏出令牌来。
君辞也将令牌取出,入手一片冰凉。这令牌由黑玉雕琢而成,通体墨色,其中一面上用碎星石点缀出一圈类圆形的图案,此时令牌上有三成左右的碎星石正亮着,散发出莹白的光芒,表明此时怨哭陂沿途上百里的阵线需要修士防守。
燕云朔:“所以我们以后就盯着令牌看,哪里亮了去哪里?”
楚灵:“是的。”
燕云朔笑了:“行吧,跟打地鼠差不多。”
有弟子不服:“但这也太被动了吧,阴界有动静我们才跟着动,这么大块阴域就摆在面前,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
楚灵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你的意思是?”
弟子:“冲进去把作乱的鬼物都杀了!”
“那你去吧。”楚灵道,“我反正是不敢贸然进去的。”
那弟子疑惑:“哪有这么危险?楚教习,你可是元婴巅峰,就算里面出十个鬼使都不怕的。”
“就是就是。”另一人附和道,“更别说这里面只有些鬼煞鬼灵,根本不足为惧。”
“你们就是无知无畏。”楚灵摇摇头,“你们现在看到的只是血海最浅层,怨哭陂更深处,才是真的……”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停住了。
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脊背直冲上天灵盖,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一群金丹期修士倏然间鸦雀无声。
一直亮着白光的乩煞阵忽然爆发出一阵不祥的红光,仿佛将在场所有人都笼罩进一层血雾中。
那个说要主动出击去血海中厮杀的弟子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看向界壁之内。
所有的鬼物,都消失了。
尖锐刺耳的嚎叫消失了,邪恶凶残的煞气消失了,堆积成山的尸骨也消失了,连血海海面上汹涌澎湃的波涛都消失了,所有水波都被无形的巨力硬生生压平,光滑得像一面镜子。
没有重重叠叠的鬼物和黑气阻挡视线,众人终于能看清,血海表面竟如此广阔,广阔得让人不寒而栗。
几息之前还拥挤不堪的血海此刻空旷极了,所以海面上唯一的影子刚一出现,就攫取了所有的视线。
那是一只至少有三层楼高的人形鬼物,第一次出现在地平线上,下一秒就在血海中部,再下一秒,已经直逼界壁!
楚灵瞳孔骤缩,但即使是她,用尽全力也只能动动手指,连本命灵器都没能召唤出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东西伸出手,碰上薄如蝉翼的界壁。
极阴之物与界壁中的阳气和灵气相撞,刹那间界壁白光大炽,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好像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只是冒出的不是白色的蒸汽,而是灰黑的怨气和邪气。
很快,这东西的手掌就完全被界壁腐蚀殆尽,但它仿佛没有痛觉一般,不仅没有收回手,还将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随后将脸也贴了上来。
界壁像一层薄膜,被挤出脸和手掌的形状,那张巨大的脸从高处俯视着面前的这群修士,就像巨人观察蝼蚁。
它与界壁接触的地方迅速融化,浓郁的阴气化为黑色的血水,不住地向下流淌,空荡荡的眼眶隔着一层薄薄的界壁,映出所有人苍白惊恐的表情。
君辞浑身僵硬,在强大的威压下根本做不出任何动作,只感觉一滴冷汗缓缓从鬓角滑落。
忽然,他浑身感到一股透骨的冰凉。
这冰凉只持续了一瞬间,但就是这一瞬间,让他体内的净灵之气急速运转,右眼一阵刺痛,是求生的本能在驱使他突破封印获得更强更纯净的力量,君辞竭尽全力才忍下了这股冲动,惊魂未定地站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东西看了他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他有一种濒死的错觉。
整个天地间都安静了,只剩下阴体被界壁腐蚀时的“嘶嘶”声,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那趴在界壁上的东西已经完全失去人形,变成一滩黑色的肉泥。
它才直立起来,怨毒地看了界壁一眼,又依依不舍地在人群中扫视一圈,颇为不甘地转身离开,消失在血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