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剩下的人坐了阵儿就散场各回各房间去了。
游礼还穿着白天那一套坐在房间的单人沙发上,头向后倚在靠背上,一只手臂搭在眼睛上,语调比平时更慢些:“怎么样,有发现吗?”
命运正怒气冲天还没发泄,听到他的话冷笑道:“发现?按照这么下去,还不等我解决,你这个废物怕是路都让人拆完了。”
他呼吸一顿,慢悠悠放下手,露出一双同样泛着寒光的眼睛,脸上的疲态和醉意消退,被它明里暗里看不起了这么些次,游礼也早生不爽,只是一直隐忍着。
多少喝了点酒,又加上一次次累积下来的怨气,游礼第一次反问道:“会不会是你发现的太晚呢?毕竟这么多天了,见你时不时过去逛逛,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你想死?游礼,你只是我稍稍花了些心思的玩具而已。”
无形的压力冲击而来,空气仿佛渐渐变得稀薄,又仿佛变得稠密到无法呼吸。
游礼知道,它自称为天命,是这世界的神,想要弄死他的确很容易。
干哑的嗓子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是,那你是想要投降了吗?放弃了自己的铺设,承认它的强大?”
那些疯狂流动的气流瞬间一滞。
“你在说,什么?”
它的声音寒意刺骨,环绕着他的窒息感却缓缓退去。
游礼捂着嗓子咳嗽,眼神闪动,他知道,这一步他押对了。
对命运而言,他的确不算什么,甚至觉得不讨喜的话,换掉就好。可一旦扯上它和那个什么之间的胜负就不一样了。
从某个角度来讲,它跟天命是一样的骄傲,创造者总乐意在它的玩具上附上自己的影子。所以,游礼绝不承认自己比谢殊均差,天命也绝不允许任何东西强过它。
不管怎么说,游礼的脑子还是好使的。
在他发现自己不可能敌得过天命、也不可能生出忤逆之心后,他就明白自己对它而言,实则可有可无。
这样的境地太危险,不仅仅是可能随时被收回、被替换他的现在或拥有的未来,而且被它取回生命也并非不可能。
就本质而言,他们也是相像的,冷血、狠辣。
想要在天命手里活下去、保全自己,那自然要想办法。好在,发现它的弱点后,游礼便重新给自己进行了定位——
他不是天命培育的孩子,而是象征着它能力的表示物。
只有他在和谢殊均、沈菁之间的争斗中按照他应有的命运走下去,才能代表天命在和那个未知之间争斗的胜利。
只有这样,天命才可能愿意努力保全他,连同他应得的一切。
只要让他得到想要的,就是做一个玩具又如何?
感觉到天命的起伏平缓下来,差点死了的游礼那点子酒精熏起的大胆也退却,醉意消失得一干二净,理智回笼。
“那还要下手吗?”
天命轻飘飘道:“当然,没有人可以挑战我。”
那东西不是想保谢殊均吗?
“无论那个东西是什么、想干什么,谢殊均,都必须死。”
那它偏要他死。
听了这话,游礼整个松快了些,双腿抬起,脚跟交叠落在面前的小桌上。亮漆的手工皮鞋在灯光下泛起如同金属般的光泽,诡异的冰冷又坚硬。
“什么时候动手,需要我做什么?”
天命听出他声音里按捺不住的激动,没有情绪的目光落到他带笑的脸上。
“你很兴奋?”
“当然。”自从回答天命后,游礼早就坦然接受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一直都恨不得他早点死才好。”
如果这世上没有谢殊均该多好,他会得到更多的赞誉和歆羡,得到沈菁。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惋惜,等沈菁不在了,以后这世界再难有这么合他心意的女人了。
命运轻呵一声,不屑的意味儿明显。
“当然是再等等,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就在谢殊均那里,它藏的很好,但没关系,我会抓住它的。”
游礼并不关注它们之间的斗争,对那个东西也没什么兴趣。
他对它之前说的话更在意。
“既然这次沈菁坏了我的预设,那再长久拖下去会不会破坏的更多?你也不想看到我被谢殊均压一头吧。”
轻蔑地瞥他一眼,对他话里的意思听的清清楚楚。
这个人在世人眼里看起来再如何的谦和儒雅能力卓越,在一手打造他的命运眼里都如泡影般的虚伪。
游礼的本质,是自私而阴毒,他骄傲自大、睚眦必报,只是带了副连自己都信以为真的假面。
哪怕这是它精心挑选的玩具,也费了心力锻造,可不代表它就瞧得上他。
“我要怎么做你还没有资格指点。”
“游礼,你要知道,我现在不动你,并不是不能。”
脚尖一颤,他放下腿,连同鞋尖的冷光一起隐没在阴影里。游礼克制住心里的恨恼,应道:“是,我知道。”
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的命运心里舒畅。
就算再不服气、再气恼记恨它不也得老老实实俯身趴着吗?
“现在不能动手。”
舒服了总是多点耐心的,命运难得都说几句。
“一是目前得知的只有拿东西跟在谢殊均两人身边的,我大体能确定并不是属于这世界的东西,如果贸然动手则可能失去这条线索。”
对它而言,这个线索的重要性可以说是至高级,它得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它的世界里插手摆弄。
“二是蒋明杉那条线断了,原本能从他那里得到的感激和助力你是别指望了,这次动手的话,你能确定谢氏他们不会因为谢殊均的死迁怒你?我记得,你现在手里有个项目,谢氏起的作用应该很重要吧。”
游礼沉默。
岂止重要,这项目没游家没钟家都成,但绝对不能没有谢家。
“你说的对,不能让谢家迁怒我,得跟我无关才行。”
一口一个“迁怒”,仿佛真的忘了他们就是凶手。
他屈服得太快,命运讽刺一笑,又觉得无趣,它闭上眼睛,消失在这方天地之间。
独独剩下游礼盯着天花板喃喃。
“那就等离开这再找殊均吧,还得想想,云湖那边的项目,怎么让程贤带上我。”
敲门声“咚咚”的响个不停,急促又暴躁。
“有门铃不按,敲个什么劲儿,吃多了力气没处使是吧。”蒋明杉打开门,入目就是程贤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干什么?”
程贤才不管他,毫不客气进去:“关门。”
鼻子发出一声气音,蒋明杉带回门:“德行!”
往高凳上一坐,程贤顺手拿起桌上的红酒转转,晃了晃,放鼻下轻嗅。
“哟,酒不错啊,一个人喝不浪费吗?去给我拿个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