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场的宴会更加隆重盛大,所有布置都换了新,就连墙上的巨幅油画也被要求更换成了繁花少女主题,香槟玫瑰和白铃兰摆满了大厅,让人置身其中宛如在花园一般,色彩上虽然没有中午场的浓艳,但更加浪漫唯美。
这些白铃兰和玫瑰都是空运过来的,光这些花就好几万英镑,抵得过她们这些人不吃不喝两年的工资了。
露露说这话时,眼睛里满是羡慕,扭头看见夏昭昭在吭哧吭哧绑花束,从头到尾都没多惊讶,就好奇起来,问她以前是见过这样的婚宴吗?
夏昭昭诚实地摇头,这样规模形式的婚宴,是她这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见到。
她记忆里的婚宴,不过是在自家土院子里摆上两桌,宴席上能有一盘不掺杂蔬菜的肉菜都算得上是排场了,至于鲜花,水晶灯?这都是做梦都梦不出来的东西,有情调爱漂亮的小年轻,会就地取材,不拘于是山花野花还是油菜花,捧上一束就算是稀罕了。
露露问:那你怎么这么平静?
夏昭昭平静吗?
不。
她的内心像是被岩浆包裹,咕嘟咕嘟冒泡,她想捂着脸痛哭,宣泄这种现实落差带来的汹涌的情绪。
香江,港城,这个曾经只存在报纸上,收音机里的地方,她对它的印象都来源于那一件件时髦衣服,一篇篇潮流穿搭杂志,而当它真正展示出自己的容貌,那种震撼不亚于灵魂受到重击。
她更像是一个朝圣者突然到了圣地,看到了圣地的繁华美好,却又无法迷失其中,因为她忘不掉来时路的贫穷落后,她迫切想要将这儿的好东西带回去分享,给燕子,给红姨,给整个棠三彩的员工。
可她又清醒的知道,自己回不去。
那种沮丧、无助跟惊喜、震撼对冲,每一下都是那么痛苦。
她只能不停的忙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平复那些情绪。
她现在的处境,让她必须保持冷静。
婚宴之后,她能否留在酒店还是个问题,留下了,住宿又是一个问题。
“露露姐,我们这儿会为员工提供住宿吗?”
花城那边有的厂子包吃包住,不知道香江这里有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话题跳转的太快,露露瞅了瞅满脸求知的小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丫头长相跟行为很反差。
“你想啥呢,还提供住宿,你要自己解决住宿问题,小夏,你来之前就该知道的,华纳酒店是我们这些贫民窟女孩最好的选择,毕竟风吹不到雨淋不到一日三餐还能吃饱,至于包住宿?那是红灯区才会有的待遇。”
这是露露第一次露出尖锐,似乎在嘲笑夏昭昭的异想天开。当然,也像是在发泄先前夏昭昭胆大妄的不满
不过,很快露露就收敛起了尖锐,又变回那样笑眯眯的模样,“不过你要是没地方住,可以找艾姐帮帮忙,应该能让你撑过这两天,我们工资是周结的,你等拿到薪水了可以去找找公寓,现在还是蛮多单间公寓出租。”
夏昭昭点头,倒也没觉得多失望,不包住宿也在意料之中,还好这儿薪水是按周结算,只要能扛过这一周,手里就能拿到钱。
当然,前提是她能蒙混过关。
就怕那位真正面试的女孩出现,那她就得滚蛋了。
夏昭昭压下叹息,继续忙碌起手中的工作。
晚宴开始后,夏昭昭依旧负责晃悠着送酒,服务态度热情细致,力求能再赚到小费。
不过小费还没赚到,就被李艾喊去后厨帮忙,说不失望是假的,但现在她必须要讨李艾的欢心,争取个不错的印象分,后面东窗事发了还能博取下同情,看看能不能留下。
她刚走,宴会厅门口就进来了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面容俊美矜贵,与身旁的人谈笑风生,看起来似乎是位温柔的人,可周围人却不敢造次轻视,单看他年纪轻轻就被这婚宴的主家笑脸相迎安排在了主桌,就知道他的身份不一般。
陆家如今的当家人陆明洲,掌握着全港大半生意命脉的男人,能简单吗?
男人的到场引起了不小的讨论,露露很想找人分享,奈何新来的小徒弟被喊走了,不得不感叹小徒弟的倒霉,大名鼎鼎的陆先生都没能见到,这机会可不多,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远观一下这位最年轻的陆生。
此时此刻的夏昭昭正在厨房里转陀螺。
她成了临时的传菜小工,洗碗小工,切墩小工,揉面小工。